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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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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上逗留了好一会儿,亦舒和世曦才走下山去。

    山下的游客中心处,有售卖斋饭。寺庙的素斋比起餐馆的素食要美味太多。占地不大的厅内,挤满了人。不知道是慕名而来还是饥不择食。

    “世曦,我们进去吃点吧。”亦舒扯了扯他的衣角,“我都饿的走不动了。”

    “你终于感觉到累了。”世曦忍俊不禁,“看你一上午都精神十足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呢。”

    “你是不是很累啊?”亦舒半搂着他的腰,抚摸着他。

    世曦被她的这一举动震慑到了,如此亲昵的动作,是不常有的。他借势一把抱住她,把他拥入自己打的怀里,“傻瓜,我怎么会累呢?我是怕你累着了。”

    亦舒挣脱他的怀抱,“别人看着呢?”

    世曦无所谓,“随他们看去。”

    相爱的人总是可以忽视他人的目光。

    吃过素斋,再坐接驳车返下山去。

    亦舒回头望去,山顶的云雾愈加浓厚了,只露出金色的莲花顶。其余部分变得朦胧模糊,看不真切。

    真像是一处人间仙境。

    到达昌安古镇已是下午三点,亦舒坐在车里,闷热的空气竟泛起睡意。半睡半醒间,已然到了目的地。

    古镇是一些明清时代的老式建筑,居民一代传一代地居住于此。靠着怀旧,复古的手工艺和文化特色,过着古朴的生活。

    景区二十四小时开放,不收取门票。

    沿街的店铺都有属于自己的热闹。亦舒他们站在入口处往里望去,人群摩肩接踵。

    跨过圣文桥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古镇的地界。

    走道回廊的栏杆上,挂着腊肠,腊鸭等自制的食物。现下过了正月,加之天气越来越炎热,数量减少了很多。

    亦舒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居住的村子——湘塘村,与这里有多少的相似之处。只是它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重生后的模样,怕也面目全非。

    酒肆茶坊的吆喝声打断了她沉浸在往昔中的沉湎。

    “要不要再去吃点”徐世曦被浮动过来的香味勾起了馋意,他跨在亦舒面前,侧歪着头,问道:“我看还不错的样子。”

    “不是才刚吃过吗。我不饿。”亦舒不解地扬起眉毛,“你是不是没吃饱,我刚才看你好像也没吃多少。你要是想吃,我就陪你吃点。”

    世曦莞尔一笑,他哪里是饿了,他分明是怕亦舒饿着。事实上,刚才的素斋,她同样吃的不多。

    老街的时光好像比外面的要缓慢很多。踩在石板路上,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下来。空气里浮动着古旧的木头,石墙的气味。

    还有他的气息,若有若无,似有似无地飘过来。

    从侧面朝他注视过去,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紧俏的下巴,所有发的组合是那么的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他比她高出约一个头的距离,从特定的角度仰视他,好像是一块吸力极强的磁铁,一枚不起眼的小钉子就这样毫无抵抗力地被吸引过去。

    可是,这样的感觉,并不会造成身体的不适。而是一种心甘情愿的美好。

    亦舒竟有些意乱情迷。

    她的手像是奔涌而去的河流,不受控制地握住了他的手。一阵暖意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很奇怪,明明快到三伏天,居然还能在炎热中分辨出温暖的感觉。

    他同样感受到电流的传输。

    这一牵手,仿佛把他们紧密地连结在一起。从此福祸相依,生死与共。

    他握她的手更加紧了。

    她回应着他掌心传来的讯息。

    “世曦……”亦舒放慢了脚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世曦被她顿住的脚步扯住,停止前行,转过来说:“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事实上,徐世曦自己都不清楚对苏亦舒的爱是来自于哪里,是因何而来。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是爱了,而且是深刻地爱着,甚至爱的不能自拔。

    有时候对于一个沉陷在爱情当中的人来说,很难说清楚爱情的定义。对他们来说,爱就只是纯粹的爱,很爱很爱,非常非常相爱。仅此而已。若是非要说出一个前因后果来,要不是爱的不深,要不就是爱的不自信。

    “我只是觉得奇怪。”亦舒松开手,“你那么优秀,怎么会喜欢我这么普通的人呢?”

    世曦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每个人对于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有些伟大的人可能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一个平凡的人;有些平凡的人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出色的人;也有一些注定是平凡而伟大的人,在我的眼里,就是最有魅力的人。”

    “那么我是属于平凡的伟大,还是伟大的平凡呢?”亦舒明知故问。

    “你既是平凡,又是伟大。”世曦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在徐世曦的心中,亦舒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或许他对她的感受,根本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来描述。

    “闭上眼睛。”世曦柔情地说。

    “干什么?”亦舒虽然不解,但却乖乖地合上了双眼。他的话,有一种难以拒绝,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是穿过酷热的加州沙漠的死亡谷,终于攀登上喜马拉雅山的高峰,干涸的嘴唇浸润到冰雪的凉甜。

    他吻了她!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接吻。

    站在古镇弄堂的转角,四下无人的空间里,是可以尽情放肆的所在。亦舒受俘似的享受他带给自己的甜蜜。只是这次,不再是僵硬地回应。她搂住他的腰,双手不停地往上探索,摸着他结实,炽热的后背,倒挽住他宽阔的肩膀。

    他如画的眉眼,饱满的额头,浓密的黑发。

    这么近距离的直视。

    他高挺的鼻尖来回摩擦着她的鼻尖。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弥漫在她的鼻子,嘴巴附近,代替了她周围的空气。此刻他的呼气就是她的吸气,她的呼气也成了他的吸气。

    拥吻过后,一张火烧灼红的脸,一对炙烤灼热的耳朵。

    他们看着彼此眼里的自己,所有的不确定都变成了深信不疑。

    因为身体的动作是最成熟的表现。它不会按照语言来行事,而是依照内心的想法付出行动。

    “这么巧?”

    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唐黛!

    乔思明!

    “好巧。”乔思明双手交叉,倚在墙上,右脚弯曲抵住墙面。“我们可不是故意来偶遇的。”

    “是故意又如何,不是故意又如何?”唐黛咄咄逼人地直视亦舒。

    不速之客搅乱了所有的欢愉,驱走了难得营造的气氛。

    “那既然无关乎巧合,不如就无关乎遇见吧。”亦舒急速冷却下来的体温,“我和世曦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你们也别打扰我们!

    两个讨厌的人齐齐出现,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亦舒断不想勉强自己作出违心的决定。唐黛,一个外表冷艳高贵,婷婷袅娜的女人,身上却涌动着一圈看不见的暗流,随时都有可能把人毫不留情地吸进去。

    一朵渺小的茉莉如何抵挡一朵带刺的玫瑰?

    世曦敏锐的直觉捕捉到双方散发的气场,一场极有可能爆发的战争,同时可以避免发生的惨况。唐黛是他的大学学妹,又是如今生意上的合作对象,不适合发表任何意见。他缄默不语,毕竟沉默有反对的含义。

    “既然有缘偶遇,不如结伴。”乔思明的脚从墙上放下,“天意如此,不能逆天而为。”

    真的是巧合吗?从乔思明不依不饶的话中,徐世曦开始怀疑。昨天谈话的时候,他正好敲门进来,关键部分听得一清二楚。

    “不如同行?”世曦幽幽的开口。乔思明搭起了台阶,从他们的脚下拔地而起。进退维谷,上下不得。

    毕竟对方的感受还是要顾虑的。

    随便你们爱跟不跟!总有喜欢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

    亦舒艰涩地抿了抿嘴,强颜欢笑,“希望我们不会打扰你们。”

    唐黛诡异地笑了笑,掩面道:“我跟思明只是朋友,就像我跟世曦一样,何来打扰之说。”

    有了不速之客的加入,亦舒对于接下来的行程心不在焉。她走在世曦的左侧,唐黛走在他的右侧。

    她和她的身高差不多。只是多年来塑造的都市女强人的形象,必须靠高跟鞋来提升魅力。七公分的高度,足够让亦舒仰起眼睛看她。也几乎可以平视世曦的双眼。

    唐黛一直有说不完的话。

    亦舒从嫉妒变成了沉默。大学生活,工作伙伴,可以交流的话题实在太多。而她和他积累的共同语言委实有限。

    她只是爱他,可是爱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那样未免贻笑大方。

    古镇的景点虽比比皆是,然大多雷同。当铺纪念馆,邮局纪念馆,师爷纪念馆,小型的寺庙……错落有致地镶嵌在临河的房舍之中。

    一行人走完左边的回廊,跨过尽头的福联桥,往出口方向走去。

    入口和出口在同一处。

    阴云赶走了落日,霸占在天空尽头。夜色过早地降临。就像她此刻的心。

    “世曦你送我回去吧。”唐黛表现出少女的娇羞。

    “你们没有开车来吗?”世曦后退一步。

    “我的车子送去检修了。”唐黛一本正经地解释。两颗黑色的眼珠无辜地转动着。

    “世曦,你就送送唐黛吧。”乔思明走过来插话,“以前你想送人家还没有机会,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你怎么不懂得珍惜了。”

    徐世曦眉头扭成一团,无言以对。

    苏亦舒挽起世曦的手臂,头斜斜地倚在他的肩头,“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来提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你不如此惴惴不安。”唐黛延续她的笑容,“我只是搭个便车罢了。毕竟我和世曦住得近。”

    “如果你是付不起车钱,我可以借你。”亦舒不甘示弱扬起下巴,“世曦的车不是出租车,不是谁都可以搭的。”

    徐世曦有些看不下去,亦舒好像碰见唐黛就会变得尖锐。想着照顾女朋友的情绪,又不好拂了合作伙伴的要求。“我看大家一起坐我的车回去吧,我先送亦舒回家,然后再送唐黛和思明回去。”

    亦舒在得到与预期不同的答案时,心情倏然失落。可他应该有他的考量。

    “我就不坐你的车了。”乔思明得意地笑着。好像是达成了某项任务。

    坐在车里的三个人格外安静,如同置身在一个真空环境中,听不见任何声音。经过刚才那段激烈而平静的交锋,语言系统暂时进入了休眠状态。

    亦舒在转弯的菜场处下了车,本想再做一顿晚餐和他延续今天的浪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卷起地上的香樟落叶,似乎也卷起了她满腹的忉怛。

    他们是一段有过故事的人,那段故事的女主角不是她!

    那这注定是一则悲伤的故事。

    上升气流终于托不住不断下沉的水滴和冰晶,一场迟来的漫长的梅雨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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