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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君子解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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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见李梦天虽不感兴趣,却也并表现出厌恶之色。中年人觉得有说动参加的希望,便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继续道:“江汉三杰是楚湘这一代最为有才华的三人,琴棋书,诗酒茶。三人各占二绝。何玉川的琴声,妙绝天下,是为天籁;诗文高情不让前贤。唐玉铭的棋艺,纵横驰骋,无人能敌;为人豁达,恨无千壶酒,一解平生豪逸;苏玉珣的书法出神入化,直逼二王;茶道更是陆羽之后第二人。这三人因为名字中皆带玉字,又被称为江汉三玉。”

    “看来就差一个会画画的剑客了。”李梦天淡淡一笑:“春麟,你不是会画画嘛,可以加入他们。”

    李梦天一笑,真如云开月明,一旁的中年人见了心下总算松快二分。

    被李梦天这么一说,王春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想到老爷这会子还能开玩笑,委实难得。忙道“老爷,您别笑话我了,在您面前,我那不是胡乱涂鸦吗?”

    那人见眼前这二人如此不谦逊的口气,虽不知才华到底如何,可天下第一雅士旧时月都不曾说这样的话。故意打趣似的哂道:“公子,您这是在说笑了。何玉川c唐玉铭c苏玉珣那三人是何样的人物,一般人别说见上一面不容易,想跟他们并驾齐驱,除了天下第一榜中的旧时月以外,其他的人这般夸口怕就是有些贻笑大方。每一个来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人都有那种想法,但是想法归想法,说出来就显得不知天高地厚咯!您可能不知道:时人有《临江仙》评论三杰之一的何玉川:

    十里清风香满路,文采湛尽精华。个中好景不须夸。勘破古今事,谈笑流风雅。

    公子文章舒锦绣,精妙胜绝云霞。惊才艳艳折江夏。落毫惊诗客,妙笔梦生花。

    一首《破阵子》说唐玉铭的:

    棋坛堪称酒圣,酒林可尊棋翁。酒豪棋俊韵高远,神幽心淡意无穷。遥看花影动。

    几度醉吟秋月,也曾笑傲春风。情深义重态自若,品高格逸度从容。把酒问苍穹。

    评价苏玉珣:

    谁家少年意风发,醉酌天边晚霞。珂璋琼佩姿无瑕,情高韵自雅。

    快意书声墨韵,闲来挥毫品茶。逸兴豪情尽潇洒,神笔纵天下!”

    那人一口气说了一大通,不为别的,就是想给自己提气,顺便让眼前的这两个江湖人士长长见识。

    李梦天点头淡淡一笑,神色欣然:“这么一说倒有些意思了。”

    “这个呀,今年你们算是比较幸运了,如果你们参加比赛,说不定还有机会和三杰交手呢。”中年人终于有些得意的神色。

    王春麟看出来那人的劝说之意,又见老爷这般,忙向那人解释道:“这位先生见笑了,我们不过过来看看热闹,并不打算参加春江花月夜之宴。”

    李梦天并不是小看这春江夜宴,而是想看看李清筠在不在这里凑热闹,毕竟李清筠是第一次出来,对外面的世界肯定是好奇的。

    此时的李清筠,正在汉江和长江的交汇之处,身后徐慧跟着。李清筠哪里知道,暗中许多眼睛盯着自己呢。

    徐慧不好意思的劝道:“公子,你快回去吧?”

    李清筠很是愤怒:“我爹为什么连我交个朋友都不许,我都十五岁了。”

    徐慧道:“你爹自然有你爹的考量。你们走南闯北本就不易,我又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李清筠喃喃道:“商人重利轻离别”不觉幽幽地呜咽起来。十五年来,他从来没向父亲要求过什么。正经的,这是第一次,却被拒绝得这样彻底。

    李清筠越想越委屈,越哭越伤心,徐慧在一旁劝也劝不住。

    江上,一个老翁戴着斗笠划船过来道:“二位小公子可是要过江?”

    李清筠不理,兀自哭着。

    春日的夜晚,江风凉飕飕的,吹着衣袖飘飘,也吹着肌骨寒冷。

    老翁船停在江边,叹气了一回,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少不经事,还担心没船回去,也不至于哭啊”

    李清筠哭着反驳道:“我怎么少不经事了,你难道就经历过什么,你总不会说你过的河比我走的路还多吧?”

    老者摇摇头,笑道:“我一直在河上摆渡,我可没多少时间去走路。”

    李清筠心头正郁结,打算找机会发泄呢,便向老头道:“所以你连路都没走过,还妄加评置旁人?”

    老者道:“人生有两种路,一种是脚下的路,一种是心中的路。走了脚下的路,未必就是心中想走的路。走了旁人心中的路,未必就是真正对的路。”

    李清筠听老伯这么说,心下到底生出几分佩服来。他心中的江湖之人,不过一些粗俗之辈,尤其是这些力夫,常年在江上摆个渡,干些营生,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李清筠擦着眼泪,道:“您说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老者见李清筠如此情状,点点头,还算是有些理智的,道:“小公子可是在家中受了气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李清筠有些意外。

    老者捋了一把胡须,笑道:“这晚上坐在江边流泪的人,大抵心中总是有些郁结的吧。你看你年纪轻轻,衣衫华贵,又这般伤心,便如此猜测了。”

    李清筠沉默了。

    老者道:“人生,若非生死大事,余者皆不值一提。”

    李清筠依旧嘟囔着嘴,闷闷不乐。生死大事,李清筠道:“死生固然是大事,可天下比生死大的事有许多。除了死别,还有生离,您可经历过”

    老者摇摇头,无奈一笑。

    李清筠道:“你都没经历过,你还说我?”

    老者道:“我经历的可不止是生离死别。”

    李清筠好奇起来,道:“那您说来听听。”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想听?”

    李清筠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者道:“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长江上摆渡,也不收费。”

    李清筠听见是免费的,越发好奇了,道:“为何是免费?”

    老者叹息道:“我的儿子,十六岁那年,就是在这水中溺死了。死的那天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难产而亡。孩子是生下来了,到几岁的时候,家中又发了大火,一家八十多口人,全没了。当时正在外头办事的我,躲过了那场火灾。”

    李清筠有些目瞪口呆:“听起来您还是有一段故事的。”

    老者继续道:“我们家本是武昌一带的医药世家。十二年前,长江一带暴乱,武昌城打杂抢烧,我们家就是半夜被人困在屋里头,被人纵火烧的。”

    “可知道纵火之人。”李清筠皱着眉头,手握成拳头,心头忐忑。

    “当时整个武昌城暴乱,哪里知道到底是谁呢?就算知道,没有证据,又能怎样呢?”老者望向长江之中,沉重的叹着气。

    李清筠有些惊讶:“八十多口人,全没了吗?”

    老者平淡地点点头。

    李清筠道:“那您为何不继续去卖药?”

    “家没了,我也没地方可去。唯一放不下的,是当年儿子溺水,至今没找到尸身。所以我一直在长江上摆渡,若是遇见人落水,不管死的活的,捞起来也算是为我那儿子积点阴德吧。他在黄泉道上,就不会那么拥挤,就会找到回家的路了。”老者说着这些往事,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可神色极其平静。

    李清筠听着,眼睛却不禁湿润起来。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李清筠忽然觉得,自己经历的事情,确实太少。

    暗处的人准备行动,老者向李清筠道:“快些回去吧,晚上江风大,着了凉可不好。”

    李清筠不知道说什么,愣在那里。

    徐慧也劝道:“回去吧,你爹可能到处找你呢。”

    李清筠犹豫了一下,细细看了老者的神色,是那般从容淡定,便道:“老伯,谢谢你。”

    老者点点头,笑道:“快回去吧!外头可不太平呢。”

    李清筠想起之前在路上遇见的刺客,忙道:“那我回去了。”

    老者目送二人远去。

    江边树林中的人,正欲跟去,忽见一个白影飘然落下,淡淡道:“武昌城可不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

    暗处一人道:“是神秘人。”

    另一人道:“撤”

    温临风走到江边,老者将竹竿递给温临风,老者道:“主子,这群人怕是没这么容易收手。”

    温临风道:“高伯这是担心了?”

    老高和颜笑道:“主子,您在武昌,我们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加之古月公子也来了武昌,本无需担心,只是现在,好几股势力都在武昌蛰伏着,这形势可不大好。”

    “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那我先去黄鹤楼那边吩咐下他们。”老高唯独再温临风面前的时候,又和蔼又忐忑。

    温临风点了头,上了船。

    老高往黄鹤楼去。

    各方势力暗中较劲。

    月色明朗,却不能照彻每个黑暗的角落。

    暗室中,一阵男女调笑之声。

    女子声音娇媚道:“李梦天来武昌,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男子的声音粗犷一些,显得有些苍老,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做到呢?”

    “嗯,我想当皇后”女子轻声软语撒着娇。

    苍老的声音很是宠溺:“这个得慢慢来嘛。”

    “你跟我说了多少年了?现在李梦天都带着他儿子晃到你武昌的地界上来了,我看你还这般云淡风轻。”女子的声音不大高兴。

    男子爱怜似的道:“秋云”

    “讨厌”女子声音尽是娇赖。

    “我已经让各方势力盯着在,知忌这两天也在部署力量呢。只要李梦天留下来,就别想再离开。”

    “这个时候,别提你那窝囊废儿子了行么。”

    苍老些的声音道:“怎么,我都没吃醋,你还不乐意了?就等着黄鹤楼的消息,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快的笑声。

    黄鹤楼前人声鼎沸,李梦天在人群中像是寻找着什么。

    一旁介绍的中年男子见李梦天在张望,估摸想见什么高人。毕竟来春江花月夜之宴的人,很多就是来探听江湖的奇人异事的,便向王春麟道:“听这位公子方才的语气,对足下还是有信心的,何不一试?不过就是二百青蚨的报名费,看二位公子的打扮,可不像是差那几个铜板的人哪?”

    原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来推荐他们参加这个比赛的。确实,悬赏的奖励就那么多,岂不是报名的人越多,能赚的也越多?王春麟摇头而笑,可见办这个宴会的人,是何等聪明。

    李梦天淡然一笑,不置可否。一个江湖游戏,都是愿打愿挨,倒也无可谴责之处。李梦天笑道,“这个宴会不错,倒也不失为为我朝科举的一种补充。”

    那人见李梦天这般说,心下更是佩服李梦天的格局。能把这夜宴和当朝科举相提并论的,放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他们办这夜宴的初衷,便是如此:“您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怕您笑话。春江花月夜之宴,可一点不比我朝科举制度差。有的人天生不爱官场,又一身的才气。我们这里提供的彩头,哪怕得了一件,一生的吃穿便不用愁。”

    李梦天故作好奇道:“有什么宝物?竟有这样的吸引力?”

    那人见李梦天提起几分兴趣,故意吊胃口道:“今年的我不便透露。往年的,有价值万金的西域紫玉珊瑚c缅甸的血玛瑙砚台c天下第一金匠雕琢的赤金春江花月夜c八仙过海的和田玉屏风c东倭的传国之宝千珠共寿您说这哪一件不是稀罕物儿?有的甚至连当今天子都没见过的宝物呢。”

    “往年的宝贝都是哪些人得去了?”李梦天随口一问。

    “江汉三杰倒是常客。”解说的人语气更加兴奋了几分:“不过也有例外。若是旧时月色出现,那比赛的头筹就都归他。我们老板说了,若是第一雅士旧时月色来,即便不参加,也将赠送他同等价值的稀世珍宝一件。”

    “哦?这旧时月色还真是耐人寻味。”李梦天语气依旧平和,脸上却多了一份欣赏的笑意。天下第一排行榜中的几个人,他虽了解些许,却从未见过真人。天下第一神秘之人,算是见过了。李梦天不觉嘴角勾起。

    中年人见李梦天终于感些兴趣,越发滔滔起来:“如果传言没错,这次您可能碰着运气了。我白天在街上听他的两个不算徒弟的徒弟说,旧时月色来武昌来了。至于在什么地方就很难说。或许在春江花月夜当晚骑鹤飞过去也有可能。”

    “春江花月夜是二月十五?”李梦天终于主动问了一句。

    一旁的中年人心中一激动,忙道:“正是,不过夜宴从明晚开始,一直持续到二月十六。二月十五是揭榜的日子,十六是庆功之宴,不管参加与否,都会摆流水席,结春社。”

    李梦天点点头:“恩,这么看来,这宴会倒还真是务实的。”

    中年人开始得意起来:“公子,您可是小瞧我们家老爷了。我们老爷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考个功名,没有考上。天下动乱得太久,终于又太平了。老爷说天下太平不容易,当今天子是个好皇帝,不过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也有皇帝照顾不到的地方。举办这么一个活动呢,是希望一些年轻有为的人能够更好的发现自己的价值所在。此外,我们老爷极其爱惜人才,自己虽然是个商人,为人所轻贱,但爱才之心,却比赤金还纯。平时和那些江湖英豪没有什么途径结交,所以举办了这么一个春江花月夜之宴,到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

    “不错。”李梦天点头一笑,顺便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于那人,“这块玉佩就送给今年得头筹之人吧。”

    王春麟都有些意外,那玉佩,可不是简单的玉佩啊。不过想想老爷的心思,却不好说什么。

    那人拿了玉佩细看,骇了一惊,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这等美玉,触手生温,毫无杂质,中间的镂空龙雕,发须之细腻,形象之生动,恐怕是世间最熟练的能工巧匠,也未必能雕琢出来。这玉,这工艺,还真是第一次见呢。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佩,恐怕是无价中的无价之宝了。”

    王春麟笑道:“我们老爷也是爱才之人,跟你家老爷比,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劳烦阁下做个中间人。也希望这个春江花月夜之宴会越办越好。”

    “好好好,我这就叫人写告示,今年的宝物增加一件。”那人激动得手直发抖,双手捧着美玉,生怕一不注意会有什么闪失似的。

    李梦天微笑点点头,便和王春麟踱步离开黄鹤楼。

    王春麟道:“老爷,玉佩您就这么拿出去了?这可不是等闲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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