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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游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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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明陆子房一前一后急住马车。骑在马上的六人早已惯性的按住腰上的剑,紧紧的踩住马镫,对面不过十多人,就算他们六人出手,也不在话下,只待车中一声令下,飞身而起了。

    这群人跟昨天遇到那批人迥然不同,十五个杀手个个身姿凌冽。起首的一个人厉声道:“留下东西,要不然一个都别想走。”

    李梦天透过风吹起的帘角,看到他们的身影,在里头不紧不慢的准备起身。王春麟扶着李梦天衣袖,劝阻的语气道:“老爷”

    “嗯”还没等王麒开口,李梦天已经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什么也不要说,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东西在我身上,我留下,让他们走。”

    “有胆识,可是过于的自信,往往也死得快。”那人如冰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屑,似乎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

    王春麟有些不安,准备下车,李梦天神色沉静而声音铿宏:“走吧。”

    这个语气,是命令,王春麟只好听命行事。

    李清筠掀开窗帘正欲喊,王春麟一把拉住,向外冷声道:“元亮,走。”

    黑衣人首领旁边的一个正欲冲动阻拦,带头的道:“嗯,东西在他身上。”便决定放其余人走了。

    前后二辆车迅速掉头,左右骑马的六人也跟着马车转弯而行,片刻就已经完全听不见车马声。

    东风,细雨,空山寂寂,偶尔的鸟啼,像是惊破无风水面的石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二月的天气,随处所见的新绿,跟此时肃杀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李梦天语气沉沉:“等了一晚上,也是难为你们了。”

    “那你是一晚上倒底是睡好了,还是担惊受怕了一晚呢?”黑衣人的首领得意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劳烦关心,我睡得很好。”李梦天面色透露出从容而优雅的微笑。

    “哦?是吗?昨天得到的那块玉,交出来吧。”

    “你们在这深山老林里伏击,想必不只是要碎玉这么简单吧?”李梦天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先把玉交出来。”

    “交出来也可以,可是我想直到你们背后的主谋是谁?”

    “我们不过是收钱办事,这块玉我们盯了好久,好容易等到下手的机会,却被你们捷足先登。”

    听到这里,李梦天不由得放松了一下,慢慢的吐了一口气,神色依旧从容。如果刺客是收钱办事的,那显然不知道他的身份,继续道:“我是个商人,看到这块玉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美玉,你们想要也可以,可是能否告诉我你们的东家是谁?”

    “想要知道东家,去问阎王吧。”

    “哎~稍安勿躁,”李梦天打开手中的扇子,缓缓摇起来,这时可不是为了保持冷静,而是一种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睥睨,“你们这么多人对我一个人,怎么说都是胜券在握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我要真是贪生怕死之徒,也不会叫我的伙伴们先行离开,不是吗?”

    “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出双倍的价钱,可否?”李梦天神色风轻云淡,语气却像个久经江湖的老商客。

    “你知道那人开多少价吗?你这条命都未必值。”

    “我一个商人,多少钱没见过,别人开的起的,我绝对开双倍。”

    “你开双倍也没用,我们有我们的江湖规矩,既然先答应的,就不能再反悔。”起首的黑衣人说话的速度变快了,很明显一则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一则又急于求成,这种躁动,便是李梦天周旋的目的。

    李梦天道:“有江湖道义是好事,有坚守也是好事,可是当江湖道义成了意气用事,坚守成了默守陈规,那就是愚蠢。”

    “放肆你想效仿诸葛亮吗?企图用三寸肉舌头,就化解一场干戈?简直太天真了,这就送你去见阎王。”黑衣人的语气渐渐转向愤怒。

    一阵狂风吹来,地上的枯叶纷纷扬起,李梦天徐徐撩开衣襟,对面一群人迅速冲上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和一群黑衣人厮杀起来,刀起剑落,万分紧张的形势,李梦天游刃有余。不过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立定不动。

    身影移动,白色身影从黑衣人当中脱离出来:“现在,你们总该说出是谁派你们来的吧?”话刚落音,那群人已被深林中飞出来的箭雨射杀殆尽。

    “灭口了?”李梦天手中的扇子赫然一拢,又向周围寂静的森林喊道:“多谢神秘的朋友替在下解围,改日必定当面道谢。”便起身飞往马车离开的方向。

    李梦天方才飞身离开,一个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在一群黑衣尸体中间。

    白衣人戴着斗笠,斗笠四周笼着一层薄薄的帷幔,却刚好是看不清那人容颜。只能模糊的看到,仿佛是在微笑。身后背着一把古琴,手中握着一只玉箫。

    白衣人长身玉立,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语气极浅极淡道:“李梦天,我们之间的游戏或许刚刚开始呢。不过易无尘,你找的人也太次了,还没开始就自己杀自己的人,实在是叫我有点失望呀。”

    这声音,仿佛比李梦天的语气还要从容三分,镇定三分,儒雅三分,戏谑三分。这白衣斗笠人不是旁人,正是天下第一神秘人,温临风。

    忽地,又一群杀手杀出来,围着白衣斗笠人。这次的人和躺在地上的那群不同,这群人手中握的刀是弯刀,温临风嘴角淡淡一笑:“怎么,东瀛人也来凑热闹?”

    前面一个戴着鬼魅面具的人道:“神秘人,我家主公想和你谈笔买卖,让你去一趟水月宫。”

    温临风嘴角又轻轻一弯,清风吹动着帷幔,却总是到了刚能看到嘴角的地方,就落下来了。

    那群鬼魅面具方说毕,温临风淡淡道:“还有什么要紧的吗?”

    鬼魅面具道:“神秘人,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主子可不是你们中原什么等闲的武林人士,你既然愿意和武林之中的人合作生意,就应该知道这笔买卖的大小。”

    温临风广袖一挥,空气中散发着白色粉末,那群鬼魅面具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随即,一个纵身,温临风往李梦天方才离开的那个方向飞去。林间数只闲鹤飞起,似是跟随在他身后,身姿优美地翱翔而去。

    疾驰的马车上,李清筠神色有些不安,眉头时不时地皱起,犹豫了片刻,忐忑地问道:“麟叔,那边那么多黑衣人,我们就这么把爹爹一个人留下?”

    少年眉头紧蹙,虽然知道父亲武艺超群,可那么大一群黑衣人,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实在是过于危险。即便爹爹有把握赢他们,也难免不受伤。少年这般想着,心中越发忐忑,不知不觉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又胡乱地在袖襟上擦了两下。

    王春麟虽也担心,可面色上还是泰然的,见李清筠焦急,便安慰道:“老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老爷让我们先走,自然有老爷的道理。”

    “那些人还真放我们走啊?”李清筠不解,若是杀手不让他们走,自己还不三两下就解决那些个人。就算对方武功高强,十一人对十五人,那也是半斤八两,现在留下父亲一人,李清筠心跳不由得乱了节奏。

    “恩。我们并不是杀手的目的。”

    李清筠便捻衣襟的角,时而卷起,时而松开,反反复复,又道:“麟叔,以前爹爹出来也会遇到这样的刺客吗?”

    “那倒没有!”王春麟语气轻描淡写,怎么可能没有,十二年之前李梦天经历九死一生那一回,他可是历历在目呢。只不过这样的刀光剑影,他们从来没有跟李清筠说过。

    “我放心不下爹爹。”李清筠缕缕向窗外望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方才我也担心,现在想想应该是没什么的,老爷出马,该担心的是对方。”王麒按着李清筠的胳膊,正谈论着,姜明一声“吁”

    马上的众人都兴奋下马:“老爷,老爷。”

    王春麟忙下车扶李梦天上车,关心道:“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说着上车。一行人又出发了。

    李清筠忙问道:“爹,您没事吧?”

    “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恩,不像。那些杀手呢?”

    “走了。”李梦天语气十分淡然,让人看不出一丝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清筠从方才的担心,立刻转到对事件的关心:“啊?那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梦天笑道:“他们要一样东西,我给了,他们就走了。”

    “这样?那您刚才为什么厉声让我们走呢?您刚才那个声音,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呢!结果,就这样了吗?”李清筠听了父亲这么一说,觉得实在跟自己刚才的担心大相庭径。

    “要不然呢?”李梦天朗颜一笑。

    李清筠听父亲这般说,瞬间便将方才的焦急和担心抛在九霄云外,又想起昨天那些匪徒的事,愤愤道:“起码要杀他个落花流水,再教训一番,再走啊。”

    “你这是昨天的气还没发完,今天想再继续一番吗?年轻气盛的,成天喊打杀的,等你真正经历了生死的时候,怕是没这么轻易的说出这二字。我就是想着你年轻气盛,所以就亲自解决了。”李梦天一阵轻松的语气,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甚至像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番风雨,此时此刻精神上松快了许多。

    李清筠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确实,自己出来之后,总是对江湖的风云跃跃欲试,可他忘了,自己从来没杀过生,还没亲眼见过死人呢。李梦天和王春麟都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只是希望他在江湖的风雨之中慢慢磨练。

    李清筠想了又想,又道:“那您怎么不把他们交给官府处置呢。”

    “江湖刺客毕竟和绿林之人不同,杀手是根本没想过要命的,即便他们落到敌人手里,最终也是自尽而已。”李梦天缓缓打开扇子摇起来。

    “那多没意思,就没个怕死的吗?”李清筠始终觉得轻易放走那些人,太便宜他们了。

    王春麟笑道:“少爷,您还真是,杀手既然被称为杀手,从小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有的人,从几岁就开始被训练成杀手。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帮别人杀人。”

    听到这里,李清筠不由得感叹一声:“哦?这样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王春麟不太懂李清筠的疑问。

    “怪不得他们身上的气质与别人不同,那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吧。”李清筠轻快地转动玉笛,陷入思考。

    李梦天依旧面含笑意。刚才之所以让他们先离开,最担心不过是那个人的人出现。如果真是他,不知道有怎样的手段。李梦天还不想李清筠看到这些血雨腥风。或许慢慢经历,就会习惯。只是现在,不知道还是有不知道的自在,何必把什么都告诉他,让他年纪轻轻去承受这些他不该承受的压力呢。

    十八年了,当时的场景总是历历在目。鲜卑山,那片火海,和他猖狂大笑的声音。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李梦天深知那个曾经引为生死之交的人还活在世上,深知那个曾经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人,已经成为自己这一生的宿敌。这么多年,李梦天每年南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甚至,某些时候,那人像幽灵一样存在于李梦天的梦中。

    那个出现过无数回的梦。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李梦天轻轻念起这首少年时最爱的词,慢慢进入睡梦之中。

    今天出现的这群刺客,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十七年来,天下平定,威加四海,可是午夜梦回的心底,总难免生起一种寂寞。

    知己一人谁是?

    如今,留在身边的人,总是倍加珍惜,可是因为自己天子的身份,谁又能把自己当成朋友呢?即便是王麒,就算自己在王麒面前无意有君臣之别,可摆在那里的距离却显而易见。

    王麒继续和李清筠讲述着许多江湖趣事,讲述这一路遇见过的人,遇见过的事情,李梦天依旧闭眼听着,默不作声。心中承载的重量太多,能释怀的机会何其少。

    人生如梦。有的梦,要穿过其他的梦才能醒来。必须一个个勇敢而真实地走过,才能走出噩梦对心灵的捆绑。而现在,自己又走过了几个梦呢?李梦天沉思着,似梦似醒。

    王麒和李清筠的谈笑在耳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或许,以后回想起此时此刻的情景,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温馨吧。

    天上彤云渐厚,周围的空气逐渐冷了下来。

    一阵冷风吹进马车,李清筠不由得一声喷嚏。

    李梦天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把帘子打下来吧,省得又着凉了。”

    “爹,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这天气似乎是要下雪呢。”李清筠的声音总是这般天真明朗,即使是在父亲这里据理力争,也透露着天真无邪。

    李梦天看着李清筠,眼睛复又微闭,不知将来,这分天真烂漫会经历怎样的涤荡。

    “老爷,这里穿过秦岭,最是没有人烟的地方。先前本来是打算走官道的,后来遇上那些人,折成小路,这里离集市偏远,雪已经开始下了。”赶马的姜明向里道。

    李梦天稍微眯了眯眼,一丝深远的光从眼中透出来,凝视着窗外。看那些雪花飘落,不知道是归宿,还是解脱,心中不免又生出一些落寞来。只道:“先赶路吧,有可留宿的地方,就将就一晚。”

    “下雪啦,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宫外的雪呢。”李清筠惊喜万状,恨不得下车去玩耍一番。又想着,若是有梅花,爹爹肯定会停下马车好好欣赏呢,心里倒是希冀能有什么东西能让马车停下来呢,这之前那些匪徒啊刺客啊,还会出现么?李清筠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有些不好,立马断了念想,只是心中的希冀,压抑的自己,直转动手中的玉笛。

    这一路以来,李清筠心中一躁动,就喜欢转动手中的笛子,以前在宫中除了朝夕定省,李梦天对李清筠生活上的事,着实很少关心。李梦天看李清筠这么熟练的转动手中的笛子,倒真是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眉间不觉舒展了些。

    “你想下车赏雪?”李梦天面带淡淡微笑,“想要下车,就真不能赶到下一个落脚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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