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还记得夏雪荷嘛

    东越·临安

    手持银枪的中年男子从马背上跳下，利索的抬起手攥拳向背后的士卒示意。

    跟随着他后面的士卒立刻停下，目光森然的看向前方。

    陆云疑惑之中，吃力的抬起锈蚀斑斑的大剑，往后挪了几步。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士兵都披重甲，操戈佩剑，持八担弓弩，负箭囊装弩箭数十支。

    队伍前方的大纛之上绣着一头跃跃欲跳的青眼白虎，这是东越虎豹重甲铁骑的标识。

    手握银枪的中年男子察觉到了陆云的警觉，他快速的打量一眼前方的陆云，心里叹了口气，区区一个渔家少年竟然是位皇子，也难怪越王可以在大殿之上面对着侍女说出‘微露胸似雪，浅笑百媚生’的话。

    当今越王被唐王戏称旷古第一骚客，也不完全是没有原由。

    那句‘陛下，你还记得大越湖畔的夏雪荷嘛’已经在洛城传遍，如今家家户户都知越王十几年前在临安姑苏湖畔的风流轶事。

    他距着陆云七八步，单膝跪拜下去，朗声道，“末将李骥安拜见皇子殿下。”

    “属下拜见皇子殿下！”

    在中年男子背后操戈佩剑的士卒们齐齐的跟着跪下，高声而呼。

    陆云呆若木鸡，瞪大眼睛瞅着单膝跪拜的士卒，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雅苑，他们是是在喊我嘛？”他迟疑中，颤声向身边的女孩问道。

    “应该不是吧，你只是一个渔家孩子，连一件好衣裳都没有。”女孩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不过，他们都在看着你”

    “嗯，我看见了”陆云放下乏沉的铁剑，点点头。

    李骥安皱起额头，眼前的渔家少年呆头呆脑，还愣在原地。他干咳一声，轻声的说道，“皇子殿下勿怕，末将是接你回洛城的。”

    “皇子？洛城”陆云抬起手，使劲的捏了一下雅苑稚嫩的脸庞，一股钻心的痛疼险些让雅苑叫出声来。

    她瞪着眼，不满的冲陆云问道，“陆云哥，你干嘛捏人家的脸蛋。”

    “雅苑，你觉得痛吗？”

    “很痛！”雅苑狠狠地点点头，快速回答。

    “那就不是不是梦”陆云胸口起伏，按着自己的胸腔喃喃说道。

    雅苑一听，旋即一愣，有些闷闷不乐。

    他们二人还未回神之时，数百位布衣之士齐齐快速的向他们而来。

    “陆云，我是你大伯”

    “陆云，我是你二舅姥爷”

    “陆云，我是和你订过娃娃亲，你还未过门的媳妇儿”

    “陆云，我的好外孙”

    众人还未走到陆云的面前，便是殷勤的呼唤起来。

    陆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的娘亲在三月前偶感风寒去世之时，这些人也未曾探望过，还经常在外人面前出言讥讽怒骂他的娘亲，如今竟全部都来了。

    他听外人背地里说自家的娘亲还未嫁人，其肚子之中就有了自己。作为一个书香之家的女子，由于出了此等玷污家门声誉的事情，自然是被下放到了乡里藏着。

    若不是自家娘意志坚定，他决然是胎死腹中的命运。

    当众人靠近之时，陆云坚定的抬起剑，以剑尖面对着一众亲人，冷漠的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众人瞬间面如土灰，谁人能想到家族中那个被他们唾弃的夏雪荷怀的竟是越王之子。

    夜宿湖畔姑苏州，一夜颠簸喜得子，大概说得就是越王，可令他们没想到是数十年前的诗文中，那个同越王夜宿湖畔的女人是他们家族的夏雪荷。

    天涯何处无芳草，偏偏要在宫外找，何人会想到越王还有此等嗜好。

    李骥安坐在篝火边上，看着不远处的马车。

    临安夏家之人在陆云反应过来之后，以一句‘凡多话者，诛’被斩断了攀附之念，他折断枯树枝，丢入火堆之中，从腰间抽出匕首，侧压着刀锋将烤熟的鹿腿切下。

    “李将军，十几年了，大王怎么才想到有如此一个孩子。”一个士卒慢慢的向李骥安靠近，声的问道。

    李骥安晃晃手中的刀锋，嘶哑的问道，“你想死嘛，皇氏之事也是你该过问的？”

    士卒立刻缩缩脖子，不再多言。

    李骥安站起，背负着银枪慢慢的向马车走去。

    车帘被拉开，陆云抱着那把锈蚀斑斑的重剑从马车上跳下，拘谨的向李骥安施礼，“李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有劳了。”

    李骥安一愣，眼前的少年虽是渔家打扮，但却颇为的知道礼数，看来那位夏雪荷的女人纵使被家族流放乡野，也没有自暴自弃，任由自己的孩子成长而不去教育。

    “不敢，皇子殿下不必介怀。”李骥安行臣子之礼低头回答。

    陆云抱着重剑，慢慢的走到火堆边上。

    围坐在火堆边上的士兵们立刻拘束起来，往外围处退后几步。

    陆云没去理会众人，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虎豹骑大纛，低声问道，“李将军，你们是顺道接我回去，是嘛？”

    李骥安眯眯眼，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陆云，迟疑中点头说道，“是。”

    “天幽之森的战役失败了嘛？”陆云在犹豫之中，低声的问道。

    所有的士卒听到陆云的话齐齐惭愧的低下头。他们虎豹重骑被派往天幽之森，试图击溃翼族的大军，可他们失败了。翼族已经占据了武川c天水几郡，再过一些年，这些沦陷的疆域将成为天幽之森的一部分，变得郁郁苍苍起来。

    “是，末将办事不力，辜负了越王对末将的信任。”李骥安单膝跪拜在地上，单手压着枪锋，眉间一刀疤徒然随着他脸庞的扭曲而变得狰狞起来。

    “兵败之事已经传到临安，再过几年，翼族的先驱会赶到临安吧，这儿也会成为天幽之森的一部分。”陆云低低的说道，他摩挲着剑锋之上的铁锈，用扁平的指甲将大块大块的铁锈搓去。

    李骥安盯着陆云，欲言又止，此次陆云返回洛城，绝不是一件好事。

    长安之行，越王的十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愿意前去充当质子，他很清楚，眼前的陆云在手中无权柄的背景之下，恐怕也只能被送去长安充当质子。

    届时，后唐必会派兵协同东越遏制翼族北伐的征程。

    “不会，后唐会派兵协助我们东越守住临安等地。”李骥安在沉默许久之后，边说边向苏雨泽走去，“皇子殿下，你先吃些东西吧。”

    陆云接过李骥安递来的鹿腿，口口的啃噬起来。

    “后唐真的会帮助我们东越？”

    “会。”李骥安点点头，接着他在犹豫之中，话锋一转的问道，“皇子殿下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你以前就”

    “不，我以前不曾知道自己的身世。”陆云知道李骥安要说什么，骤然盯着对方，低声的说道，“李将军，你看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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