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回 贾母拜见靖王妃 紫鹃封闭潇湘馆

    话说紫鹃回到潇湘馆之后，多日未见林黛玉回来，未免开始担忧起来。到了第三天，紫鹃终于忍不住悄悄找到史湘云，问她是不是林黛玉又返回了史家。史湘云得了林黛玉的本钱，正在和忠叔忙着去买庄子，最近刚找到了泥瓦匠，正准备画图纸在那庄子上建设学堂。她忙不开身来荣国府看林黛玉，以为那天林黛玉走后直接回到大观园了，哪里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大段事情出来？自然也有点慌神。两人合计好说法之后，连忙道了荣国府见贾母，不敢说买地的事情，只说林黛玉在史家玩了几天，便要回来了，到了门口之后，遇到北静王妃的人邀约过去一叙云云。

    “有九个婆子媳妇，穿戴不凡，比起我们府里的林之孝媳妇c赖大媳妇还要整齐些，还有八个抬轿子的也不差多少。那轿子一看豪华气派也不像普通人家的轿子，连我们家也没有这么样子的一顶轿子。带头婆婆说，是北静王妃派她来的，已经回过老祖宗您了，您让她们过去史家接的人！林姑娘一听是北静王妃娘娘有请，便让我和几个丫鬟先回来了。”紫鹃一边哭诉，一边磕头如捣蒜，这回真的是惹上大事了。史湘云也在一旁磕头，说自己疏忽，没有跟着一起送林黛玉回来。

    贾母毕竟阅历丰富，一听顿时就觉得不妙，一则这北静王妃过来要人，并没有人来跟她说过，这边王夫人c王熙凤等几个人也正在场，确实了没有这回事。二则正常的情况，这样的大家族最讲究规矩，就算邀不到人也只会原地等候，绝对没有跑过去别的地方接人的道理，除非要等的人很重要或者遇到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要这个人马上出面才可以，例如是大夫之类的。但是最近没有听说北静王府有什么急事，就算有，贾母也不知道林黛玉可以做什么。贾母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左右一想，就知道林黛玉八成是被骗子拐骗了去。忍不住痛骂紫鹃和史湘云不懂事，一边又痛哭到：“要是黛玉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不活了！”

    这边史湘云c紫鹃听贾母骂得也有道理，且自己本来也牵挂林黛玉，更加忍不住痛哭起来。邢夫人c王夫人c王熙凤c尤氏c李纨c探春等几个在场的人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心里想着林黛玉真实命运悲苦，一小没有了娘，然后有没有了爹，自己又多愁多病，身上的病好一点点，刚过上几天安稳一点的日子，现在又被拐骗了去。但是这话可不能够说出来，现在这么一说，搞不好贾母真的会死过去，便一起宽慰贾母说：“现在事情还没有明了，只怕内中另有隐情，不好过早悲伤难过，林姑娘未必就有事，且先去先问一下北静王妃娘娘才是正理！”等等之类的话。

    贾母内心虽然已经确定了，但是毕竟还是不死心，要知道如果真的像紫鹃说的一样，又有那么一顶连宁国府都没有的豪华轿子，那么也不说不定真的是北静王妃叫人接了去。且这个事情就算不是北静王妃的人干的，毕竟打着北静王府的名号，北静王府也不好置之不理，自己也正好找北静王妃商量一下，看还有什么办法补救之类的。于是贾母便连忙让王熙凤给北静王妃送拜帖过去，自己则是按一品诰命夫人梳妆好之后，又让王熙凤c紫鹃c史湘云c鸳鸯等几个随行，留下王夫人在家，便往北静王府过去了。

    北静王府倒也不十分远，一个时辰功夫便也到了。因为已经先有人递了拜帖，这边早就有人在大门口等候，因为贾母乃是一品诰命夫人，王府倒也没有托大，按惯例大开中门，由几个婆子领着进来。紫鹃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也到处看有没有看见之前到史家前门去迎接黛玉的那几个婆子，这是来之前大家商量好的，只是很遗憾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那天去接黛玉的婆子媳妇。将到后院之时，北静王妃早就在门前等候着，贾母等人下了软轿，大家见了面，一边问寒问暖客套，一边往里面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王妃的小院子。

    之后便是在内厅奉茶，贾母c凤姐儿c史湘云在客座，鸳鸯c紫鹃两人分别作为随身丫鬟站立在贾母c凤姐的身边，王妃坐了主位。按礼谢过茶之后，贾母便跟王妃提及：“老身过府来拜访，一则是感激娘娘关爱之情，上次小小贱辰，劳动娘娘亲来贺寿，实在是过意不去。二则我听说娘娘跟老太婆的外甥女黛玉甚为相熟，多次邀请过府拜会。前几天不期在史家巧遇，便接来府中为客。今见她多日不归，想是流连忘返，特来送些衣物银两，并代为敬献邀约之礼，以表心意，忘娘娘不要推辞。”说着便让鸳鸯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只精致的翡翠玉镯，晶莹剔透c通体无暇，显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王妃娘娘听这一说，甚为惊讶，说道：“本宫在王子腾将军府中初见令甥女，自觉得投缘，且颇为欣赏其见识文采，故邀之一叙。上次老夫人大寿，有缘再相会，虽然交之不深，也甚为高兴，确实也邀请过府。这两次邀请都是出自真心，并非客套而说。只是最近王府事务繁忙，本宫亦未见闲暇，故此未邀请。听这话，老夫人想是不知在哪里听说令甥女受邀而来，竟然在本王府久住未归，实在是没有，怕是有了什么误会了？”这话说道后面，便又有点生气的意味了，毕竟王府的尊严，岂能够轻易怀疑，且看贾母来了几个人，竟有点问话之意，她自然也有了点气头。

    贾母听得这话中之意，心中一凉，便忍不住又留下眼泪来，哭着道：“请娘娘恕罪，也不怕娘娘笑话，实在是那外甥女是我老太婆的命根子，我一听她多日未归，便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了，又听她的贴身丫鬟说是受了娘娘的邀请过府来拜会，便厚着脸皮上门来！如今打扰了娘娘，实在是罪该万死！”说着便要下跪，那王熙凤和史湘云c鸳鸯和紫鹃几人，也跟着下跪，王熙凤也一边抹眼泪，看像是很伤心的样子，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王妃连忙贴身婢女牡丹把贾母扶住，想是里面必有缘由，不然这贾母也不是莽撞之人，岂能够轻易便上门来要人，便问道：“老太君莫急，本宫并无怪罪之意！且说实情，令甥女林黛玉于本宫也是有缘。本宫想中间必有误会之处，且想听听，或者本宫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正是贾母来北静王府的目的，于是贾母便将林黛玉如何因为大观园里面的姑娘连续远嫁c搬家之事烦闷，然后去史家散闷，回来之时又怎么在史家门前碰到北静王的人，怎么接走之事说了一遍。又让紫鹃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形，史湘云虽然没有在场，只好在旁边跟着作证了。

    北静王妃一听，心底下也就明白了八九分了，见贾母和王熙凤还在一边流泪，倒也不好十分责怪，毕竟这事情打着北静王府的名号来做，说得不好听一点，若不是因为那帮贼人说出这北静王府几个字来，林黛玉也未必就会上得了那个轿子，因此说和北静王府没有一点关系也说不过去。于是说道：“此事，定然是一场误会！又牵涉王府，且本宫与黛玉有缘，必定也不会够坐视不理。”说完又叫牡丹出去，将府里的管事婆子和抬轿婆子全部叫过来，把那几顶豪华的大软轿也抬过来让紫鹃去认。

    过不了多久，出去牡丹派去传话的丫鬟回来了，带了四十多个婆子媳妇，八个管事的，剩下三十多个抬轿子的，还抬了四个颇为豪华的大软轿来，确实是荣宁二府都没有的。那些婆子平时难得进一回二门，这一次竟然到了王妃的院子，乌压压站了几排，虽然人多，但是丝毫不乱，鸦雀无声。紫鹃先磕了头，然后爬起来便走到院子里面看了一周回来回话：“那娇子款式看起来差不多，细看确实又不是，接姑娘的婆子更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王妃一听，便跟牡丹说，让她们退下吧。牡丹又让那丫鬟出去传了话，那几十个婆子媳妇便在院外整齐划一跪下行礼，然后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贾母也无话可说，凤姐也不敢说话，两人便一起抹眼泪。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其实求助之意都不言而喻了，虽然这样做不要脸一点，但是也是迫不得已。北静王妃左右一想，也知道这个事情北静王府难以置身事外，便说道：“老太君切莫过于伤心，一则弄坏了身体，二则林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另有福报，三则此事尚未到最后，焉知祸福？这伙人既然敢打着王府和本宫的名号，行此等龌龊之事，本宫也比不会坐视不管，还请老太君且收住悲伤，安排些人手多方查访，本宫也安排人马调查此事，但有消息，互相传递，必能够寻回黛玉。”这话一边是安慰贾母的话，另外一边更是她自己的愤怒之言，王府尊严岂能够侵犯，这些人冒充王府行骗，便是死罪，一旦抓住，乱棍打死也是罪有应得。不过这里面有一样，她没有说出来，就是那软轿确实如果规格一样，相比是王府之物，那伙人有可能是另外几个王府之人，第二则是当今天子虽然朝政上也算是英明神武c处事刚毅果断，只是又有贪淫好色之习性，喜好逸乐之想。先前就模仿街市的样子建了许多店铺，让太监扮做老板c百姓，武宗则扮做富商，在其中取乐。又觉得不过瘾，于是又模仿妓院，让许多宫女扮做粉头，后宫搞得乌烟瘴气。有些心怀叵测，拍马溜须之辈便投其所好，进献美女，于是京城之中，时有人口失踪之事，若是林黛玉进了那个地方，只怕王府也无能为力了。

    贾母在王妃及凤姐等人的宽慰之下，稍稍收住了悲伤之情，便告辞而去。王妃再三挽留不住，只好由她去了。贾母刚离去，王妃便让牡丹去安排追查之事，另一边且休书一封，传回其娘家去了。大明朝为防止外戚干政，皇子和王府之妃子均不得为官宦豪门之家，这北静王妃的娘家自然也非官宦之家。她娘家姓薛，乃是江湖之人，王妃正是想着借助江湖之力寻这林黛玉。

    贾母回到府中，便要打紫鹃出气。紫鹃自觉后悔了当日没有领悟林黛玉让她先走的深意，也是伤心自责，磕头认罪，甘愿受罚。凤姐c史湘云和鸳鸯则是在一旁劝道：“老祖宗切莫动怒伤身，如今林姑娘下落不明，且在追查，紫鹃确实有过错，只是现在还不知轻重，可以暂时记下，且等日后再罚不迟。目前一则老祖宗身体要紧，二则追查之事说不得还要用到这紫鹃之处，若是打出了问题，到时派不上用场，岂不是坏事？”贾母听说如此，又痛骂紫鹃一轮，方才罢休。

    贾母略微止住之后，便又找来王夫人商议此事。大家商定之后便决定下来，先派人去暗暗打听此事，但有消息，即刻回报，其次跟宫里的贤德妃贾元春传个消息，一则让她助力，二则主要是看看林黛玉是否被骗后卖到那宫里，毕竟皇上贪淫好色那点事大家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有数的，要是不幸到了宫里，也好照应一二。

    原本贾母和王夫人只是想着关贾宝玉几天，一则收收他的性子，二则也防着他在迎春出嫁和薛潘迎亲这些事情是弄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过几日便要把他放出来。现在林黛玉失踪的事情一出，贾母c王夫人c王熙凤等商议，这事情必须严格保密，不能够让贾宝玉知道：“上次紫鹃玩笑说黛玉回家，宝玉且发疯起来，失魂落魄，茶饭不进，几乎要死了去，如今若是知道了黛玉失了踪，只怕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于是贾母和王夫人对几个知情的人下了封口令，不得说此事。又让紫鹃会潇湘馆之后只管关门谢客，只说是林黛玉病体不适，做出她尚在潇湘馆的假象，为了这个事情，贾母c王夫人和王熙凤等人还特意去了潇湘馆“探望”一番，然后就说了，以后若非经过贾母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来潇湘馆打扰林黛玉养病。另外一边，对怡红院的看管更加严密，贾宝玉的软禁生活就这样被无限期地延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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