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怪老头

    自刚才那老者讲到“赵思绾，长安城食人，十去其九。”之时。陈梦遇感触非常之深，毕竟是亲身经历，仿佛将他又拉回了月余之前。赵思绾虽死，可此时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张苍白的脸，狰狞的笑，森白的牙。

    赵燕儿见他愣在那，神色悲伤，也不敢打扰。直到他回过神来，才赶紧讲了些趣事，插科打诨。

    夜已沉，弦月高挂，繁星点点。食客们书听得不尽兴，吃得却是非常尽兴的。酒足饭饱后，三三两两地起身散去。唯独领陈梦遇费解的事，就是许多熟客出门时，便向后来也坐在角落那个座位上的白衣老者告辞。老头也一一笑着回应着。

    残羹冷炙一扫而尽，壶中美酒也已见底。两人喝完盏中最后一口桂花酿，起身便要走了。赵燕儿出门前，见那白衣老者恰巧在柜台取酒，对他说了句：“谢老头，走了啊！”

    那老头缓缓转过头，一打量，笑着说到：“哟，这不是赵姐吗？多日不见，长高不少，出落得更水灵了！”

    赵燕儿听得此言，心中乐得跟开了花似的。她将脑袋微微一仰，嘻嘻笑道：“那是当然，本姐天生丽质”

    不待她将话说完，只听角落里幽幽飘来一句：“可不知赵姐这次可否带足了银两？待会儿，不知是令尊来请你回去？还是令慈来拎你回去呢？”

    赵燕儿本来欣喜的脸，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那笑依旧挂在脸上，却是僵硬的，浅浅梨涡抖动着，脑袋僵硬地转向那个声音飘来的方向，突然尖叫道：“又是你这个范老头！别看不起人，本姐这次是付了钱再点菜的，不信你可以问二！倒是你那个糕饼店，生意都惨成那样了，还不关门倒闭，也是一件奇事了！”

    那一身黑衣坐在阴影处的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了过来。直到此时，陈梦遇才看清这人长相。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差点没笑出来，硬生生因为觉得不礼貌，憋了下来。

    只见此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后，比坐着并未高了多少，陈梦遇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怎么跪着过来了。定睛一瞧才看清，原来此人本就只有如此身高，而且又矮又胖，圆圆滚滚的如一个大冬瓜。脸是漆黑的，跟身上衣服一般黑，从头到脚都是黑的。一讲话，那口牙，就显得格外的白了。胖乎乎的黑脸蛋上，只有须发有些许斑白。脸上呢挂着一脸的哭丧，别提有多晦气。难怪他开的店，没有生意了。

    他就这么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站在赵燕儿跟前站定，两人竟差不多高，这老头只比十四岁的赵燕儿高那么寸许。他哭丧着脸一叹息，道：“哎，生意不好我也没办法，我那糕点味道也还算不差。倒是你这娃娃，都快比我高了，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他转身，抬头看了眼比他高的陈梦遇，说道：“呦，原来赵姐这次带了情郎来了！嗯~长得还算不错，难怪出手如此大方。”

    那白衣谢老头笑着说到：“老范啊，方才你让赵姐在情郎面前难堪了。还不赶紧向赵姐赔礼道歉！”

    那黑衣范老头苦笑着说道：“要的，要的，老夫这就赔礼道歉。那个，老夫不知赵姐少女怀春，让你在情郎面前出丑了，请赵姐原谅。”说着，他就要作揖赔礼。

    赵燕儿听得两个老不休，左一句情郎，又一句怀春，本就被桂花酿熏得微红的脸蛋，直接羞得通红。少女，那堪如此调侃，已是火冒三丈，嘴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你，说，谁，带，情，郎。谁，怀，”最后一春字未说出口，她已一拳递出，直直打向那范老头的眼眶。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且赵燕儿的功夫底子不弱。陈梦遇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对方年纪这般大了，哪受得了她这一拳。眼见惨剧就要发生，惊奇的一幕却发生了。

    只见那范老头，脚中步伐轻描淡写地一滑，似是无意中滑了一下，退开了半尺，恰巧躲过了那一拳。陈梦遇大吃一惊，发觉此人绝对是一个高手。如此近距离避开这出其不意的一拳，虽然自己也能做到，但是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为实有些困难。

    来不及多想，只见赵燕儿全力出拳却无法收力，直直被自己这一往无前的一拳给带飞了出去。“哎呦~”一声，就要往前方桌角撞上去了。陈梦遇赶紧运起身法连踏三步，一阵轻烟般飘到赵燕儿身侧，堪堪托住她的腰肢。

    两个老头目中尽显惊讶之色，一只脚微抬，料想陈梦遇若不动身，有他二人在，这赵燕儿也定然不会受伤的。

    陈梦遇扶住了赵燕儿，用他这些天学来的蹩脚礼仪，作揖道：“那个，两位老板误会了。在下陈梦遇，燕儿是我大哥的妹妹，不是我的那个什么。刚刚燕儿有什么无理之处，望那个包涵，原谅了她吧。嗯~告辞，告辞了。”说着他就拉着赵燕儿出了店门往赵家赶去，就怕她再起争端。

    身后依然飘来那范老头沉沉的声音：“什么哥哥妹妹的，还死不承认，老谢啊，你看看人家，手都牵上了呢！”

    谢老头嘿嘿笑着说到：“诶~别说穿了嘛，少男少女的，会害羞的。”

    范老头呵呵苦笑道：“无咎~无咎嘛~”

    若不是被陈梦遇拉着，赵燕儿非得回去揍他们俩不可。陈梦遇却知道，这两个老头，深藏不露，能不去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两个少年少女在夜幕中奔跑着，慢慢消失于街头。醉仙居门口内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老头，一个白袍高瘦，一个黑袍矮胖。两人相视一笑，打开了手中折扇，扇动了两下，衣袍都仿佛跟着飘动了起来。

    白衣老者，满脸堆笑，手持白扇，雪白的扇面上写着四个黑色大字“一见生财”。黑衣老者，一脸哀愁，手持黑扇，黝黑的扇面上写着四个白色大字“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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