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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风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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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声脆响,木屑飞溅!

    朱鹏展一掌将身前的檀木矮几拍得粉碎,心中一腔怒火直欲沸反盈天!

    陆四被杀,骡马店被焚,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获取到的消息大有可能已经走漏了出去!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公然在本教的地盘上撒野?

    目光自满屋被砸得稀烂的家什摆设上扫过,朱鹏展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散去的阴霾。眼瞅着事情有了眉目,自己正待布置后手。万没想到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乱子。

    最为可气的是,这前后相隔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工夫!

    陆四那个混账东西,办事竟然如此不利!若是用心些,早该在发符传信前便结果了老驴头和曹彪家的侄儿,将首尾斩断干净!哼!只会在魏坤身后溜须拍马的下贱货!

    死得好!这般酒囊饭袋活着何用?

    一念到此,朱鹏展腰腿微一用力自软榻上站起身,举步走至窗前,双手左右一分推开了窗棂。

    窗外,红尘软丈银装素裹,大千世界一派寂然。寒风朔面,冰冷的空气令他头脑不由一清。就连带心中因暴怒滋生的火焰也缓缓得以平息。

    消息十有八九业已走漏。既然如此,非常时刻便须非常手段,前方路途险恶,必须当机立断才行!

    临窗驻足良久,朱鹏展深吸了一口气,思索得片刻之后,他心中已然有了定夺。

    “来人!唤宋辉来见我。”

    没过得多久,但闻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阵随之而来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十步之处停了下来。

    “彪下宋辉见过统领大人。”

    “宋辉,即刻发符报呈大统领,我欲调遣影杀沿路细查碧落门弟子方芷晴下落。还请大统领应允下令!”

    “其二,传我口谕,命细作密切监视碧落门动向,一日一报换做早晚两回,但凡有关碧落门的消息,事情无分大小须第一时间报呈于我。”

    “嗯,还有一事,即刻传信常离先生,我有要事欲向他请教,请他速来此地相见。”

    言及到此,朱鹏展霍然转身,狭长的双眼目不转睛凝视着宋辉。

    “此三件事须由你亲自去办,不得稍有差池!”

    “诺!”宋辉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躬身领命。

    “去吧。”朱鹏展目中闪过一抹欣赏,轻轻点了点头。目视着宋辉离去,这才又转过身继续注视着窗外。

    若是那陆四有宋辉三分急智,事情怎会崩坏如此?

    一念到此,朱鹏展心中的怒火隐隐便有些压不住的苗头!

    影杀是本教置于这西北之地的核心力量,向来由司职大统领之人统属,非情势危急不可动用。自己虽握有令符亦可簪权,不过调令由自己发出与魏坤亲自下令却是有所不同。万一事败或出了什么意外,总坛怪罪下来,罪责便不在自己头上。

    此番骁风营死了十多号人,其中更有身为魏坤亲信的陆四在内!

    眼下自个儿发信求援,无论于公于私,魏坤断无理由拒绝推诿。

    哼!若是连自家养的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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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闻不问,以后还有何人肯为其卖命?

    老狐狸,且看你如何作答!

    且不说朱鹏展暗自打算,此时马家集内早已是一片风声鹤唳。尚未见归一教有何大的举动,往日繁忙的街市却早已是家家关门闭户,一眼望去说不出的萧条冷清。

    这天寒地冻的,殷实人家或集内的大户还未怎样,大门一闭,火盆子点起,即便是两三日不出门也不打紧,于家里的吃穿用度分毫无碍。唯独苦了那些个每日为两餐而作,吃了上顿便须寻下顿的苦哈哈们。

    天色见黑,往日这般光景,妙玉坊前支摊的支摊,搭棚的搭棚,赶晚出来讨生活的早已忙得热火朝天。今儿个却是罕有的冷清。骤然少了这许多人气,就连坊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也没了寻常的喜兴。不时随风晃动的红光映照在霜花儿凝结的墙壁上倒像是给那墙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光。

    坊内的姑娘们经过白日修整过后,此时正忙着起身打扮。描眉涂唇、下腰展腿、更衣换装、调弦清嗓,一切尽如往常。虽早早便从送点端水的小厮丫鬟口中获悉,集外出了大事儿,非但好好一座驴马店给烧成了白地,就连骁风营的爷门儿也死了十几号。

    不过这又如何?只需别把这教坊烧了便好。令人着恼的是,出了如此晦气的事儿,却不知今宵还有几位恩客前来?

    与楼上楼下一派忙碌不同。

    内庭深处。

    小院中,只闻雪花簌簌,一如往昔,幽静如常。琼楼孤灯,幽径覆雪,只这份宁蔼便可入画。

    屋内壁毯高悬,碳炉如炽。外首虽寒风刺骨,其间却是温暖如春。

    “姑娘,汤已备好,莫要让水凉了。”

    翠儿手袖高挽,垫着脚尖伸手探了探桶中水温。抬头冲着帘后轻唤了一声,皓腕一翻,掌中有如无中生有,凭空多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

    随她纤细的手指拉开袋口的细绳,一股淡雅的花香如兰似麝,霎时在屋中弥漫开来。

    “这须弥袋如非必要,能少用则少用,免得无端惹人生疑。”一缕佳音清亮如溪,隔着帘子飞出,语气中带着些微责备。

    “是是是,姑娘说的无错。若非是姑娘用得着,婢子又何须耗费这法力。”翠儿伸了伸舌头,冲着帘后撇了撇嘴。手中锦囊微斜,上百片花瓣洋洋洒洒飘入木桶。随水气一蒸,香味更是馥郁。

    “撇嘴作甚?偏你这丫头最是古灵精怪。”妙音方落,随珠帘晃动,但见一女子身覆纱衣,不着鞋袜,赤足踩着一双木屐(注1)体态神情带着几分慵懒,自帘后款款走了出来。

    女子普一现身,水气氤氲,光线暗淡的屋中霎时间明媚了几分。

    “姑娘总算是肯出来了。”翠儿眼底一亮,目不转睛凝注着女子修长的身躯,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几分迷醉,闪现出浓浓的羡慕。

    “这般盯着我作甚,没个羞臊的丫头。去,即刻用传信符将之送出去。”女子俏脸微红,嗔怪地瞪了翠儿一眼,素手轻扬,一张墨迹未干的笺纸如同线牵,轻飘飘飞了过去。

    说话间,女子伸手探了探水温,随手除去衣物。翠儿但觉眼前一花,自家姑娘那白如羊脂的身躯若惊鸿一瞥,待视野清明之际已然没入了香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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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嘻嘻,若翠儿是个男子,只怕也要为姑娘神魂颠倒。可笑那朱鹏展,只隔窗听姑娘弹奏了一曲,便不打自招,将事情吐露个干净。若是见到真人儿,只怕从此为奴亦是心甘情愿。”

    “休得胡言,还不快去!嗯,将方才我换下的衣物收拢,寻个所在,烧化了吧。”

    “咦?好端端的衣物浆洗了便是,为何要烧掉?”

    “衣物再好,若是沾染了戾气,从此便不再好了。即便濯洗上千百次,亦是枉然。”水花作响,女子伸指拈起一片花瓣,置于眼前。明如秋水的眸子呆呆凝注着粉嫩纯净的花瓣,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渐渐入神,不再多言。

    翠儿见状不敢再多嘴。乖巧地拾起散落在地的纱衣,掀开帘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这时她方才留心望向那手中的笺纸。与先前一样,素白的纸面上依旧只写有六个字,不过这一次看上去却像是人名。

    “方芷晴,柳溪云?名儿是好名儿,倘若是犯了咱家姑娘,唉,那便可惜了。”

    马踏碎玉,一骑飞纵!

    时值入夜时分,四野西风怒啸,漫天纷扬的雪花中,湍急的马蹄声朔风十里,沿着通往岐月三十二堡的官道,一路连绵响起。

    眼瞅着昏聩的天光下,前方若影若现的城寨。马上骑士眉目一缓,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片刻之后,当他纵马来之城寨门前,却见除了冻得缩手跳脚的值守军士之外,寨门前另有一人手扶刀柄,长身而立。看他身上堆积的雪花儿,显然已经在次伫立良久。

    “马上可是常离先生?”

    见一骑走近,那人仰头注视着骑士,恭声问道。

    骑士不敢怠慢,腰腹一拧,甩蹬离鞍下了坐骑。手牵马缰双拳一抱。

    “正是钟某。”

    “宋辉见过常离先生,受统领大人之命,某在此恭候先生多时了。”宋辉单膝跪地,慌忙抱拳行礼。

    钟常离伸手一扶,入手却是微微一沉,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宋辉下盘甚稳,腿脚上显然下过一番苦工。

    “你我一门兄弟,无需多礼,朱统领在何处?”说话间,钟常离手掌微一用力,宋辉随他话语声落,仿佛行礼参见完毕自己站起身一般,行止无比自然。

    “先生请随我来。”宋辉抬头看了钟常离一眼,眼神中一抹惊讶难以掩饰。早听统领说起过,钟常离不但医术了得,一身功力传言早已迈过了煅骨,初窥炼筋之境。经刚才一试,看来传言非虚!自己在营中身手也算不弱,没想在他手底却是连最初的反抗也有所不能!

    “还请前方引路。”钟常离微微一笑,将战马交于了一旁的军士,一抖身上积雪,迈步跟随宋辉步入了寨门,心中却自暗想。

    朱鹏展此人素来八面玲珑,为人讲求手段,不乏野心。此番急急召自己前来无疑还是为了那事。听大统领说起,此人曾亲自踏勘过祁昊苍遇难之地,并从中寻访出大量蛛丝马迹。

    若是他问起青石镇详情,自己先前发现的些许端倪到底该不该与他讲?

    (注1:尧舜禹以后始服木屐。木屐始于中国,是汉服足衣的一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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