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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伤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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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催风号,杜呖声声。

    荒陲雪夜,弱水寒滩,雪夜中,少年的哭泣声说不出的悲戚,闻之叫人催泪,听之令人神伤。

    直到沈清的嗓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持续了整晚的伤恸缀泣方才渐渐止歇。

    连夜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天际隐约间透出一抹鱼肚白。

    长夜终过,天竟是亮了。

    “清儿,开春了,待爷爷身体好些,咱们就离开青石镇。”

    “爷爷,离开了青石镇咱们去哪儿啊?”

    “咱们呀,去关中。”

    “爷爷?关中在哪儿啊?离这儿远不远?”

    “关中哪,在南边儿很远的地方。咱们沿着商路一直往南走,差不离儿等白毛风再起得时候就到了。”

    “啊!那么远啊,关中有甚好啊,比这青石沟子强吗?哼,要让爷爷走这么远的路,清儿才不要去呢。”

    “呵呵,关中好啊,冬天就不会这么冷了。我家清儿也不用每天出去给人拾柴了。等到了关中,一切都会好的。”

    “真的?那爷爷的身体赶快好起来。嘻嘻,清儿和爷爷要去关中喽!爷爷要带清儿去关中喽!”

    ......

    “爷爷!咱们去关中,爷爷......!”迷迷糊糊之中,沈清沙哑的嗓音高声呼喊着再次惊醒了过来。

    这一夜他不知自己究竟晕过去了几次。一次次地惊醒,就连相同的梦也不知做了几次。然而每一次醒来时都一样,他依旧是趴伏在茅草堆上,依旧是将头枕在爷爷的胸口。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眼前无情的事实告诉他!

    这是真的!

    那个曾在无数寒夜为他遮风取暖的宽阔怀抱,如今已然安静地躺在自己身下,变得冰冷而僵硬。

    时常洋溢在那张苍老面孔之上慈祥笑容已随着病痛的摧残,在经历了长久的饥饿与严寒折磨之后,最终成了他永远的回忆。

    爷爷眼神中的遗憾何尝不是自个儿心中的遗憾!

    自小相依为命的爷爷,在他临终之前自己竟然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沈清费力地撑起手臂,泪水模糊的眼中,那苍老而瘦削得面颊近在咫尺,却又无比的遥远。

    勉强止住了泪水。两个字随着犹自清晰的梦境,跃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关中!

    他清晰地记得,当初爷爷说起去关中的时候,笑得非常开心。自从到了这青石沟子,他就很少见到爷爷脸笑得那样开心过。

    关中!

    同样的话语,爷爷似乎说起过不止一次!

    沈清勉强自己翻身坐起。有如失魂般从茅草铺就的床前站起身小步走到炉前。

    他弯下腰拾起一根柴枝叶,不停拨弄着火塘,片刻之后,那早已燃尽的火堆,随阵阵青烟缭绕再次跳动起了火苗。

    冰冷的羊肉汤再次被倒入了锅中,随着阵阵气泡咕嘟作响,简陋贫寒的窝棚内再次充满了羊肉汤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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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默默将汤水分作了两碗,端起其中一碗安静地坐在火堆前,动作木讷地将碗口递到嘴前,一口一口地喝着热乎乎的汤水。

    他喝得很慢,很仔细。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碗汤,而是爷爷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完的话语。

    “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儿清儿吗?莫要让自己欠别人的,也莫要让人欠自己的。咱们呐,做人一定要清白,须知有些债一旦欠上了,一辈子都还不清。”

    沈清用袖口抹去了滑落的泪水。偏头望向了床铺上宛如熟睡了的爷爷。一仰头,将碗底只剩微温的汤水一口喝下。站起身默默地拿起打水的桶子,掀开门帘去向了河边。

    来回几次,他将屋中盛水的瓦盆装满。再用锅烧了满满一盆热水端到了床前。伸手解开了爷爷的衣服,细心地帮他擦拭着身体。

    沈清擦拭的如此认真。和这一年多来所做的一样仔细。

    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总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不过这并不重要。

    爷爷喜欢清白,就一定要让他清清白白地去。

    就在擦洗到爷爷的手臂时,沈清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那干枯的右手上。借着窝棚顶上漏下的天光,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

    在爷爷那瘦骨嶙峋的手掌下方,隐隐露出了一条金黄色的链子。

    沈清伸手握住链子的端头,动作轻柔地将链子从爷爷手掌中缓缓抽了出来。

    链子非是寻常所见的环扣,是一条条米粒大小的金色小鱼儿追逐着头尾串联而成。鱼儿摇头摆尾雕琢的活灵活现,虽然只有米粒儿般大小,然而眼睛和后背上的鱼鳞却是清晰无比。

    链子的尽头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锁儿。两条大鱼一左一右将小锁儿叼在嘴里。比起链子上的小鱼儿看上去更加神气。

    鱼嘴中的小锁儿沈清却是知道的,那叫做长命锁。是专给小孩儿保平佑安的。许久以前不知路过哪个集子的时候看到街边有卖,就曾经听爷爷细说过。

    不过在集子上见到的那些个长命锁,都没有眼前的这个鱼锁儿好看。就算是有,却又如何比得上手中的这一条来的珍贵。

    爷爷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一副长命锁呢?

    在自个儿的记忆中就从来没有见过。昨日与爷爷分食物馍馍的时候,也没有见他取出这链子呀。

    难道是在自己外出拾取柴火时爷爷便不好了。这才将链子取出专等自己回转?一定是这样的!爷爷他一定等了自个儿许久!

    一想到这里,沈清突然悲从中来。想到爷爷支撑着身子不知挨了多少苦。他心中就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悔恨!

    早知这样,自个儿说什么也不出门儿了。

    如此呆坐了半晌,沈清期期艾艾地擦去了眼泪。将链子珍而重之地挂在了脖儿上,拉开了衣领,把下方的小锁儿塞入怀中贴肉放好。

    这是爷爷唯一留下的东西。有这锁儿陪在身边,每次想他了自个儿便可以将锁儿取出来看看。这样就不会太难过了。

    连续换了几盆热水,沈清这才将爷爷的身躯擦洗干净。

    这也亏得他这一年多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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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拾柴,帮工。虽然饱一顿饥一顿,让他幼小的身板看起来羸弱单薄,双臂却着实又那么些许力气。若是换做寻常人家八九岁的孩子。这一番事情只怕是做不来的。

    待沈清为他爷爷穿好衣服,将一切收拾妥当。这时的光景却已是近了中午时分。

    或许是受他所感动,歇停了一早晨雪又自天空纷纷落下。将河滩边仅有几块苔藓面儿上蒙上了一层素白。

    河滩前,一道明黄的火光燃起,点亮了周围的冰天雪地。

    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将整座窝棚吞没。

    沈清一脸地悲戚,红肿的双眼中满是浓浓的不舍和深深的追忆。

    即便幼小的身躯在不时掠过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却一步也未曾挪动,面对这火光,在这雪地里一站就是半天。

    直到火苗完全熄灭,天色业已低沉。

    就着残留的天光,沈清哽咽着从燃尽的柴草灰中拾取了爷爷的遗骨,一块块小心地放入家中盛粮食的小坛子装好,用布缠紧了背在了背上。随即反身跪倒在雪地上,对着早已燃尽的窝棚重重叩下头。

    额头抢地,触之有声!

    响头过后,一切的哀思都贮存在了心头。一切的过往都深深留在了脑海!

    沈清叩拜完毕,伸手一抹眼角夺眶欲出的泪水。抬起头来转身要走。

    “咦?”

    却在这时。他自眼角的余光里突然看到,那犹然留有余温的柴灰下方露出一角颜色漆黑的布头儿!

    若唤作寻常也就罢了,可看那布头的颜色,与昨夜自己用来捂住口鼻从火海中逃生,之后又用来缠住赤脚一路走回的那块抹布异常的相似!

    这布怎地还没烧掉?当真奇了个怪。

    沈清心中虽然伤痛,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好奇之下,走上前用手拨开了柴灰,将布拾掇起来拿在了手中左右翻看。

    换做其余布料,在这样的大火焚烧下恐怕早已化作飞灰。这块抹布却好像毫无损坏!

    经过半日的火焰灼烧后,非但布没损坏分毫,上面的油污却被烧了个干净。而且这布去了油腻,不但没有那腥臊的羊膻味儿,也不再是硬邦邦滑腻腻,仿佛用皂角和胰子洗过一样,变得轻柔无比,摸在手中有如毛皮,异常地顺滑。

    怪不得王老实一年到头只用着一块抹布。原来是烧不坏的。当真抠门的紧。

    见到这等怪事,沈清心中悲戚稍减。拿着抹布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子,没发现什么其他的门道。口中嘀咕了两句之后,便将这一尺见方的抹布叠好了收入怀中。

    这块抹布和胸前的长命锁,除去后背上爷爷的骨灰,就是这世上唯一和自己亲近的事物了。

    如今一直被当做家的窝棚随爷爷去了,镇上的人也被那一男一女给害没了。天大地大,青石沟子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沈清小小的身影团团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这与爷爷相依为命,生活过一年多的地方。

    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向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爷爷,清儿带你去关中!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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