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学生与校长

    灯光似乎有点昏暗，如果不注意看，会以为这里是一个富商宅第。但是易少光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布沙发上的一个胖子，乍看起来，他就像一个圆球放在那里。易少光刚进大厅，这个圆球弹起，滚了一圈，然后压扁，他竟然向易少光鞠了一躬。易少光触电一般回礼。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后面传来笑声。

    “太田先生，我说了要给您一份厚礼的，怎么样，满意吧。”

    那人朝圆球走去，圆球又再次朝他鞠了一躬。

    “田中将军这份礼实在太难得了，少光君虽然是我的中国学生，却是我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一个学生，这么多年没见，实在牵挂，今日到你的府上能见到他，得尝所愿，实为平生幸事！”

    “实不相瞒，太田先生，我和少光君也是第一次见面。”

    那被称田中将军的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

    易少光发现此人高高大大，一脸凶悍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簇倒八字胡，就像画出来的两个倒勾一样挂在唇边，甚是独特。

    “光子，见到少光君了吧。”田中对光子说话的时候，脸现慈祥之色，却在她和易少光之间转来转去，当发现易少光身边的小芳时，稍微变了下色。

    “少光君，经常听太田先生念叨，说他有一位很难忘记的中国学生，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

    田中朝易少光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

    “谢谢田中将军的夸奖，太田先生是我在日本学习时的校长，我也万分感谢他的栽培。”

    易少光朝他们一一鞠躬回礼，却并未伸出手去。

    田中稍有不悦。

    “请问您身边这位漂亮小姐是？”

    田中指着易少光身边的小芳，小芳随即亲昵地靠近易少光。

    易少光笑了笑：“将军以为呢？”

    田中干笑了两声：“少光君在日本学习时，光子一直敬仰，离开日本以后更是牵挂。”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光子，光子的眼睛已经湿润，他终于叹了口气。

    “少光君，是我们光子福分太浅。”一边慈爱地拍了拍光子的头。

    “田中将军，今天您把我和我的学生一起叫来，也算是一件大好事，扫兴的事就先不说了吧。”太田推动他那个圆滚滚的身体，横插在两人中间，将这话题强行引开。

    田中连连点头，将几人一直往内引，里面金碧辉煌，一式的地毯，中间摆着一盅酒壶，几个小菜就放在旁边，还正播放着日本特色的小曲。

    “今天是我田中的家宴，出征以来难得的空闲，也就少光君能让我享受如此美妙的时光。”

    “我易少光三生有幸了。”

    易少光面无表情地说着。

    “二位都是少光的前辈，在日本承蒙照顾，今日就借花献佛，敬您二位。”

    还没等田中让坐下，易少光竟然抢先拿起酒杯，斟满酒，朝他们各鞠了一躬。

    田中楞了下，随即哈哈大笑：

    “少光君实在太不讲究了吧，太田，这是你们中野的礼数吗？”

    “少光君，请等主人开席！”太田装作生气地。

    “抱歉二位，这里是中国，如果要说主人，我易少光当仁不让了。”

    这话一出，现场诸人半晌没说一句话。

    “少光君，请注意，在你面前是你的长辈和校长。”旁边的村上参谋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看的出他满脸的怒气。

    “村上，请不要用此种语气与少光君说话。”

    田中没有对易少光生气，没想到反而呵斥起了村上。

    “孝义多种，一种大一种小，家国之孝义为大孝义，当下中日开战，凡有血气男儿为国为民是为大孝，少光作为中国人，他的做法并无不妥。”

    “但是将军”

    村上刚开口，便被田中阻止了。

    “但是少光君，我听说你目前正被中国方面追捕，已经惊动了南京方面最高当局，作为你的长辈和校长，我们是不希望如此优秀的学生遭到不测，并无其他的意思，也请你了解。”

    “实不相瞒，将军，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脑海中有段经历目前已是一片空白，但我想说的是，无论我的身上正发生什么，我是不会接受日本人帮助的。将军您也说过，中日目前为交战状态，接受您的相助，我岂不是和我的祖国作对？太田校长在中野也经常讲到，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第一就是要忠于自己的祖国，如果为了自己的安全出卖自己的祖国，怕太田校长都要以我为羞了。”

    “少光君，目前不是你不要你的祖国，是你的祖国混淆黑白，要出动所有的力量将你除掉。大义固然要讲，但是当置身一个黑暗的世界时，你第一位的选择应该是如何生存下去。少光君如果能选择为大日本帝国效忠，作为校长的我是万分欣赏的，又岂会以你为羞？”

    太田声色惧厉，那圆滚滚的身体堵在易少光的对面，似乎怕他拂袖而去。

    易少光看了看他，神色慢慢变得毫无血色，不停上下张望，却不再说话了。

    “实不相瞒，大日本帝国刚刚占领上海，未来，还会占领南京，占领整个中国。然而大日本帝国并非为占领而占领，这么大的中国，日后还是会交到中国人的手上。少光君如此有才华又是我大日本帝国中野学校的高才生，在中国人中也属凤毛麟角了，又岂能不为中日繁荣作出一番贡献？”

    太田询询善诱，易少光始终不吭一声。

    “少光君时隔数年再度接受校长的教诲，难道并无感触？”

    田中盯着易少光，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抱歉诸位，我想我今天是有点困了，刚才睁着眼睛竟然差点睡着。”

    易少光如此一回话，田中和太田脸色变得如猪肝一般，村上啪地拔出了枪。

    “中国人都是如此无礼吗。”

    单见扳机扣动，啪的一声，却并无子弹出来。

    一个弹匣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易少光将几颗子弹塞到了他的手中。

    “村上先生，今天是家宴，请管好你的武器。

    村上惊得嘴巴裂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他和易少光几乎没有接触，他是如何将自己的手枪分解的，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太田却并无半点奇怪，这样的小伎俩在中野学校多了去了，只是速度快到这个地步，他也是平生仅见。

    “少光君是我太田有生以来最得意的一个学生，没有之一。”

    他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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