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扶摇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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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容楚和闵怀境在三层的甲板上煮茶，整个三层都不见护卫，红泥小炉上的铜壶欢快的吐着热气。

    一方矮几，三个蒲团，其中一个是为她准备的。

    萧容楚换了飘逸宽松的青袍，发上一只青玉簪，天青水缓，独自悠然。

    他看着淡然温和，很是赏心悦目，萧芫却并不想坐过去。

    萧容楚总令她觉得压抑，往昔的血缘之亲，早已成了陌生人，中间隔着身份、地位、权势……

    她不该心存幻想，还将她当成亲人的。

    “过来坐。”

    闵怀境见她只是闷着头站在一旁，便微笑着招呼。

    萧芫磨磨蹭蹭走上前，扯着蒲团挤到了闵怀境身边。

    萧容楚正在冲茶，姿态优雅闲适，金黄披着银霜的茶叶在润玉般的瓷盏内如棱如针，盈盈而动，煞是好看。

    闵怀境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你爹爹还好吗？”

    萧芫垂着头闷声道：“不大好。”

    她发现自己坐的地方不好，萧容楚就在她对面，除非闭上眼睛，否则便是不刻意去看，他那飘来飘去的大袖也总在眼里晃荡。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闵怀境给了她一杯茶，莹白的瓷盏里是清澈晶亮，色泽浅黄的茶汤，淡雅的香气由鼻端沁入心脾，不知不觉间便能令人愁眉舒展。

    萧芫抿了一口，只觉甘醇清鲜，咽下去后口中仍余香袅袅，一路由喉慰贴到了胃里，再扩散到了全身。

    萧芫眯起了眼睛，第一次觉得原来喝茶是件令人舒畅的消遣！

    她喝茶的机会不多。

    前世在皇宫七年，因为年纪小，要喝也是喝蜜茶，花茶，后来便连干净的水也喝不到了。

    这一世，也因为年纪小，身体又不好，萧青翰给她喝的也都是泡了枣子的蜜水，或是花茶。

    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头一回喝到这么美妙的茶。

    而且这茶还是皇子亲手煮的！

    萧芫闷着头喝茶，闵怀境与萧容楚一边喝茶一边低声交谈，说的是青璃谷玉矿。

    这会儿她才知道萧容楚有多么雷厉风行。

    控明谷中情形后立刻便调了附近府兵与金翎卫前去围剿，如今的青璃玉矿已换了主人并带回了一些玉样。

    回报的人说里面有上百石工，已经挖了很深一个矿洞，采出来的玉大部分都很普通，愈往深处，玉的成色越好。

    几上摆着几块石头，其中一块之中有块五色玉、

    玉白、浅黄，赤黄、浅朱，浅绿，五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看着乱七八糟，并不好看。

    看来若不雕琢修饰，彩玉还不如纯玉好看。

    闵似道夸她：“你这丫头立了大功，是王爷的福星。”

    “是王爷本身福运深厚。”

    萧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客套话了。

    “呵呵~”

    闵怀境轻笑一声，继续道：“七月的事你可愿再详细说说？”

    不愿！心累！

    只是不敢不说，不能不说。

    萧芫捧着茶盏，垂着眼睑，将七月的事又说了一遍。

    暴雨、溃堤，其后的疾患，疫病，民变一直说到到，野鹄、大梁趁机而入。

    “你是从何得知？”

    闵怀境脸色不大好看，却是又问回了老问题。

    萧芫在心里长叹一声，她就知道这个疙瘩是过不去的，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是永远也过不去的。

    可是她确实是没办法解释的。

    说她是萧容栖的女儿？

    在那个时候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这是实话，他们会信么？

    “我便是说了真话先生也不会信的，我也不想骗先生，所以先生还是别问了吧。”

    萧容楚不与她说话，都由闵怀境来问，她便也只当是他想知道。

    闵怀境笑道：“你怎么知说了真话我会不信？”

    萧芫叹息出声，“因为我说的都是还没发生的事，现在根本没办法证明，可若等到发生的时候你们才信，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说的是。”

    闵怀境也跟着叹息出声。

    即便是她抖出了青璃谷有玉矿的事，也不能证明她有未卜先知之能。

    若这些话是空同真人说的，那便不一样了。

    现在他也很为难。

    很想让她证明自己确有奇异之能。

    因为她说的那些事若当真发生，实在是很可怕。

    天灾不可挡却可以降低其带来的灾患，早做准备的话，某些人祸则是可以避免的。

    尤其是关于萧容楚性命的事。

    “你说王爷会在堤坝上出事？”

    闵怀境忍不住又问了一回。

    萧芫深深垂着眼道：“七月二十九，应该是午前。”

    具体时辰她记不清楚了，大概是没错的。

    闵怀境脸色愈发难看了，萧容楚瞟她一眼，狭长清洌的眸中淡然无波。

    被人当面说了死期，他似也毫不在意。

    不知是看轻了生死，还是根本就不信。

    萧容觉得应该是后者罢。

    萧容楚淡淡然道：“还有么？”

    萧芫灰心极了，闷声道：“王爷若信，很多事情都不会有，王爷若不信，知道再多也没有用。”

    因为他会死，一个死人知道再多有什么用呢？

    可是他不能死。

    他若死了，她的路便会变得额外的艰难。

    现在的他对她来说，是一个走在悬崖边上高不可攀又摇摇欲坠的巨人。

    她想攀附在这个巨人身上共赴前路便要先让他回头，否则他便会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他是她想像中艰难而又强大的起点，只有取得他的认可才能让他回头，才能允她攀附。

    可是她该怎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呢？

    萧芫陷入了深思之中。

    开始时脑中乱七八糟的，似是有千万条乱麻缠绕不休，每当她想捉住一条找出个头绪时，哪一条便会消失不见。

    渐渐的，那些乱麻开始减少，直至消失。

    她便像是进入了禅境的高僧，摒弃了外界的一切，进入了一个空茫的境界之中。

    而后突然间的，有什么冲进了脑子里。

    萧芫神情恍惚，如梦呓般说道：“京郊的扶摇塔要塌了，塔下有条巨大的蛇骨。”

    萧容楚与闵怀境对视一眼，闵怀境问道：“什么时候？”

    萧芫仍处于恍惚之中，喃喃道：“明日辰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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