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悲伤的蝴蝶（5）

    “干嘛呢！不去上课跑到这里来瞎溜达。”有个人在我们的身后用粗大低沉的声音喊道。

    我和余小木吓得有意分开了一些距离，我回头一看，陈世星正抱着一摞书，得意的看着我。

    “你小子要死啊，吓我一跳。”我又羞又气的说道。还好这条小路上的灯光比较暗，陈世星应该看不到我已经涨红的脸。

    “你在这干嘛呢？他又是谁？”陈世星走过来问道。

    “我同学，来咱们学校玩。”我立马撒了一个谎。

    “我怎么没有你听说过？我记得之前你说你们班还有一个女生也考到北京来念大学，可是这明明是一个男生啊。”陈世星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我又没有义务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同学可多了。”我又气又急，开始有些编不下去了。

    “我在天津一所普通的大学读书，我找晓枫来玩，顺便看看名牌大学的校园是什么样的。”余小木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倒是比我自然很多。

    “哦，那欢迎啊，我是晓枫的好朋友，我叫陈世星。”

    “你好，我叫余小木。”余小木说完，主动和陈世星握了一下手，算是言和了。

    “今天晚上图书馆又进了一批新书，我一口气借了好多本，够我看两个月的了。”陈世星突然又转过头来，兴奋的向我说道。

    “你晚上怎么不去上课？”我装作镇定的样子问道。

    “什么课？”

    “疯婆子教的《通信原理》，是必修课哦。”我说。

    “哎呀，我给忘记了，我从下午的时候就泡在图书馆里，没想到一抬头都这个点了。”

    “你现在去没准还能赶上点名，疯婆子喜欢在下课前点名。”我好心的建议道。

    “那你怎么不去？你不怕被抓吗？”

    “我不怕，我有信心能考过。”我自信的说道。

    陈世星听完之后看着我无话可说，抱着自己的那一摞书，着急的往教室赶去了。本以为就这样的逃过了一劫，谁知道那家伙走出十几米距离之后，继续边走边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虽然不确定，但我好像看见你们刚才偷偷的牵手了。”

    陈世星的警告让我一下子陷入了惶恐之中，为了不让事情继续败露，我只好赶紧把余小木送出了校园，之前还计划着“去开发”之类的打算全都没有心情再去实现了。我告诉余小木，我们可能得低调一段时间，不然事情若是败露了，所有人都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他们会讨厌和谴责我们，那将是我们不想要，也承受不了的结局。临分别时，余小木还劝我不要太紧张了，只是被看见了牵一下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身体接触是常有的事，到时候坚决否定就是了。可是我还是太紧张了，也许是因为事情发生在了我所在的校园里，我认为余小木不明白我的顾虑，所以他对我的各种安慰，我并没有听进去。

    那时候的我太单纯了，太在乎自己的面子与感受。

    “牵手事件”过了好几天，我才再次和余小木联系。我告诉他，陈世星和我的关系还和之前一样，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神经粗大条的人，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时也许只想和我们开一个玩笑；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天他着急阅读那些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反正他每天对谁都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态度。唯有与书籍抱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表现的专注且刻苦。

    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余小木对我的态度却明显的变淡了，当我再次和他在网上聊天，讨论着去看哪场电影，或者去哪里逛街的时候，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要么说最近要准备某一门课程的考试，要么说有个社团活动刚好在周末，且必须参加。

    这就是我那个定义模糊的初恋，从第一次和他在网上聊天，到最后两个人完全的沉默，总共也就二个月左右的时间。当秋天完全来临的时候，百花已经殆尽，枯叶在空中翻卷着，我望了望我所热爱的校园，我很庆幸自己还有像川仔c云仔和陈世星这样的朋友在身边。

    川仔的日语学习兴趣越来越浓厚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是那种在寝室熄了灯之后，还会跑到楼道里继续看书的人。他双手捧着厚厚的日语培训资料，一本正经的读到很晚。有好几次，我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我假装不经意的样子故意问云仔：“为什么川仔最近都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认真的学习日语？”

    “打工也不积极了，我还替他去了好几次。”云仔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恋爱的力量是无穷的，他跟我说，和他一起上课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大的漂亮女生，他很喜欢人家，并且最近准备向那个女生表白呢。”

    “哦，川仔也谈恋爱了啊。”我惊讶的说道。

    “也？你还知道谁在谈恋爱？”

    “啊，班长，我看见班长和别的班女生在一起吃午饭。”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差点因为失言而害了自己。

    “人家老早就在一起了，你整天只顾着学习，对咱们班上的事情也不关心，这学期开始谈恋爱的同学可多了。”云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我八卦了起来，什么谁和谁在搞暧昧，哪个同学都已经分手一次了，他如数家珍一一向我说明。

    “呵呵，这才大二，没想到大家都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我听完后，笑着说道。

    “都二十岁的人了，荷尔蒙多的快溢出来了，不谈恋爱，难道去游行去？！”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大胆的问道。

    “没有。”云仔犹豫了一下，小声的回答道。

    “我也要谈恋爱，我也有多余的荷尔蒙使不完，哪天要是遇见个合适的人，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开玩笑的说道。

    从大三开始，川仔整天要去人大和漂亮的姑娘约会；云仔变成了精力达人，一边学习一边同时打好几份工；陈世星的头发和胡子越来越邋遢，有时候都能用书页夹住；我虽然还是把主要的精力用在了学习上，但之如我前面所说的，我的荷尔蒙也多的使不完，我开始频繁的在网上寻找交往合适的对象。

    因为云仔和川仔都比较忙碌，并且经常往校外跑，所以能陪我打发无聊时间的就只有陈世星了。

    我至今印象还比较深的是，有那么一阵时间，陈世星总是心情沉重的样子，天天泡在图书馆里，甚至顾不得准备即将到来的学期末考试。

    “你怎么了？天天抱着一堆闲书在看，考试挂科了也不在乎吗？”我关心的问道。

    “我在看王小波。”陈世星躺在床上，低声说道。

    “哦，我听说过，那你觉得自己是一头特立独行的猪吗？”我故意问道。

    “我读完了他所有的书，我发现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了。你读过他的书吗？”陈世星突然问我。

    “我没有。不过现在好像很流行读他的书或者谈论他的书，我不能忍受的是每个人读完之后都觉得自己在某方面意识好像突然的觉醒了，你不会也觉醒了吧？不然你为何天天心情如此的沉重？”我说道。

    “我没有很沉重，我这段时间还读到了李银河，她和王小波是夫妻。她的关于同性恋的书籍，我看了之后，觉得很震惊。”陈世星一脸严肃的说道。

    “嗯，怎么了？”我故作镇静的问道。同性恋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他说的那么平常，但这三个字却向子弹一样击中了我，我甚至不太敢直视他此刻充满疑惑的眼睛。

    “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同性恋。”陈世星突然看着我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红了。我有意用力的推了他一下，然后气愤的说道：“你瞎说什么呢！”

    陈世星见我着急了，突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我逗你玩呢，我就是看了书之后，觉得你挺符合那种人的气质的。”

    “你还挺像书中描写的杀手呢！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天天在瞎想什么！”我赶紧的把话题扯开了。

    那天陈世星为了向我道歉，晚上特地又请我吃夜宵。我们坐在街边小店搭起的凉棚下，风吹着棚里的灯泡来回的晃荡，在忽明忽暗的环境中，人的精神很难集中。

    三瓶啤酒过后，我的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了，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陈世星还在滔滔不绝的跟我讲王小波和李银河的故事，看得出他很喜欢他们的书。看着陈世星兴奋的手舞足蹈样子，我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莫名的想法，我想他应该也能接受他们书中所描述的同情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应该也能接受我是一个同性恋吧。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向一个人出柜的冲动，然而就在我准备要打断他，张口向他坦白自己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的时，周围的人突然吵杂了起来，旁边一桌上有一个喝醉了的人开始抱着他的同伴哭泣。此情此景，又让一个念头突然上了我的心头，在当下这样的环境中，若陈世星不能接受我是一个同性恋，那么我连一个抱着哭泣的人的都没有，我除了会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未来还可能还会失去更多，甚至包括我的尊严，就这样我放弃了这次出柜的机会。

    那天吃完夜宵，风把夜空擦洗的很干净，一弯明月挂在空中。我开心的告诉陈世星，我看着月亮许了一个愿望。陈世星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下，然而拍完后发现照片十分模糊，连个月亮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毕业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陈世星突然问我。

    “你拍一张好看的月亮照片送给我吧，毕业之后，我就可以睹‘月’思人了。”我和陈世星相互搀扶着，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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