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往事 2

    “怎么了？”王旗被他聚光灯一样的眸光看得难受，不由开口问。

    老者挪过了眼眸，深深叹了口气，看向了天边道：“古来成大事的人呢，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着如何惊天动地，便是刘邦朱元璋这样的，开始起兵的时候，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能活下去罢了，然而之所以能得天下，大概也是到了那个地步，却有着非同寻常的胆量与格局。”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当时政府干预的时候，我们这个团队基本上都怕了，其中有三个决定放弃这个游戏，把得到的钱投入其他的项目上，然而只有一个，也就是发明游戏的那个团长，他主张坚持下去，他说，这件事是可以摆平的，他会想办法，这个游戏就是他的命，他不会放弃的。”

    老者说到这里，忽然露出神秘的微笑来，盯着王旗道：“现在你知道了，虽然开始的创业团队是我们四个，可是真正的解码者却不是四个人。”

    “是团长？”王旗推测。

    老者盯着王旗的眼眸，慎重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游戏的唯一解码者，便是游戏的创始人，也就是能一直把游戏坚持下去的那个原生力量——团长。”

    “所以找到解码者，就是找到团长，是吗？”王旗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激动地颤抖起来：“那杀死这个团长，是不是就能彻底结束这个游戏呢？”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深深地笑了笑，又继续道：“当时的时候，我们都慌了神，可是团长却说自己来想办法，他果然想到了办法，他的办法就是给游戏加了一个防护锁，设置到时强制下机制度，这样子，就可以避免上瘾者不至于不眠不休了。”

    “不是最后证明没用吗？”王旗打了个手势。

    若是有用，也不至于设置禁区了。

    “对上瘾者当然没用，可是对政府有用啊，团长就凭借这个东西，忽悠住了政府，然后他开始疯狂地对海外扩张，把生意做到了全世界，在这个过程里，公司逐渐从一个小海豚变成了鲸鱼，当政府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不可控制了。”

    “哦。”王旗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团长他用手段骗过了政府，是吗？”

    “算是吧，当时设置下机制度的时候，好像是有用的，所以政府可以允许它发展，后来我们扩张到海外，变成了最庞大的跨国公司，到了那个时候，各个政府都要考虑到我们的影响力的时候，政府已经无力控制了，这就是团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老者说起这个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佩服和自豪，抬头盯着王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你很难想象，像团长这种羞涩的宅男，能做到这么恐怖的一步，真的很难想象。”说着，不停地摇头。

    王旗眨了眨眼，忽然想到自己，自己若是到了哪一步，会不会

    “王旗，你读过《道德经》吗？”老者忽然开口。

    “道德经？”王旗吃惊地道，忽然摇头道：“没。”

    “我现在就在读这个。”老者忽然从轮椅旁边拿出一本书来，对着王旗摆了摆。

    王旗蹙眉，心道老头子本来说创业史，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颠三倒四的的样子，难不成也是个bug？

    老者却丝毫没觉得自己糊涂，反而低着头，盯着膝盖上的《道德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阵风吹过，空气里流动花香的味道，院门被风吹得吱呀呀作响，王旗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这老者既然是创业团队的一份子，这这怎么跑到监狱里来了？而且还是个这么奇怪的监狱，他们的团队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奇怪间，听老者徐徐开口，声音像是喃喃一般“”

    念完这话，老者抬头，微笑地看着王旗道：“其实这话很好理解，跟辩证法一样，事情如果发展到了一定地步，过了本身能承受的界限，就会向反面转化。”

    王旗听到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打了个寒战，嘴唇翕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我们起初的理想呢，是创立一个举世无双的游戏公司，本来是个商业项目，与政治，与权力，没什么关系，甚至于社会的关系也不大，游戏嘛，就是个娱乐而已，然而当这个游戏无限制地膨胀，膨胀，最后变成了一只庞大的鲸鱼的时候，它就变了，它变成了可以与权力势均力敌的东西，它就开始向反面转化了。”

    老者说到这里，忽然悲哀地看向了王旗道：“你明白吗？”

    “我明白。”王旗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从周身散开来，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一种浓郁的，喘不上气来的悲哀，压得自己无法呼吸。

    “就是这样。”老者忽然指了指自己，道：“当时我意识到不对头了，我对团长说，我们不能这样膨胀下去了，我们只是个游戏，只是个娱乐项目而已，我们不能变质，我起初跟他干，可从来没想过制霸全球。”

    说到这里，老者自嘲笑了笑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好游戏，然后赚钱，跟心爱的女人结婚，也就是这样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团队居然登上这样的高度，当时我害怕了，我不想这样，我觉得我觉得让人欲罢不能，甚至倾家荡产，付出一切也要投入这个游戏，这可不是好事，这是吸毒。”

    王旗听到这里，重重地点了头。

    “你同意，对不对？现在的你也是同意的，对不对？”老者忽然诡异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王旗眨了眨眼，皱眉，他感觉老者的笑容隐藏着一种讥讽的味道，但是他不知道这种讥讽是哪里来的。

    老者却没回答，只是眯起眼，看向了的远方，叹了口气道：“当时我就不相干了，我想离开团队，团长却很生气，他说我居然抛弃自己的梦想，做了叛徒，他不能容忍，你知道的，当初的团长是个羞涩内向的大男孩我，非常单纯善良，可是那个时候的团长，你想象不出来，权力把人变成了什么样的嘴脸，反正他忽然变得非常凶狠，他说我一定被人收买了，想要跳槽当叛徒，他不会放过我的，毕竟我知道太多商业秘密了，所以”

    老者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

    一只蝴蝶忽然从花朵上飞了起来，嘤嘤地飞到了他们中间，最后落在了老者的膝盖上，老者伸出手，捏住了蝴蝶的翅膀。

    王旗盯着那蝴蝶，开口道：“所以他把你关到了这里，对吗？”

    “对。”

    老者叹了口气：“权力的膨胀，让团长变成了真正的独裁者，他把我投入到了这里，并且设定了结界。”说着，老者指了指那个院门道：“所有人都可以出入那个院门，唯独我只能进，不能出。”

    王旗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那个普通的院门，打了个寒战，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忙道：“那那你在现实里”

    这是在游戏里，老者被囚禁了，现实里呢？如果长时间的囚禁，老者在现实里的身体也要死亡吧？

    “公司为了我，发明了一种药，可以让人像植物人一样活着，只维持最基本的生命能量。”老者苦笑道：“我现实里的身体被储存在一个太空舱里，抽干了空气，保持昏迷的假死状态，而整个思想意识，则被封禁了这个游戏里，正确地说，封禁在这个莫须有的监狱里，团长还给这个监狱开起了个名字，叫做莫须有。”

    说到这里，老者眼眸里终于流露出怨毒的神气，但是很快一闪而过，定睛看着王旗。

    王旗一直在观察老者的神气，见老者看着自己，开口苦笑道：“你非常恨团长？”

    “你说呢？”老者脸上乌云密布，咬牙道：“我并没有背叛他，我只是想要离开，用自己的钱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是这样也不行，团长不允许有人违背他的理念，我不认同，就是叛徒，叛徒，就要受到惩罚，他给我的惩罚，就是终生监禁，而他似乎也知道这样对我不公平，因此给这个监狱起了个近乎讽刺的名字——莫须有。”

    说着，老者指了指这个宅院道：“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叫什么吗？”

    王旗本来想要摇头，忽然，眼前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风波亭？”

    老者听到这话，“噗嗤”一笑，忽然，放声大笑，空气里荡漾着他的笑声，膝盖上的那个蝴蝶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下飞舞而去，老者却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直到最后流出了眼泪

    王旗一下站起来，转身要走。

    “年轻人。”老者在背后开口。

    王旗回头。

    “你要杀了团长。”老者直接了当地道：“他确实是个伟大的发明家，一个伟大的游戏商人，可是他最后变成了恶魔。”

    “我知道。”王旗苦笑道：“我其实并没有想要主持正义的心，但是我得活下去，所以必须找到他。”

    “对，找到他，杀了他。”老者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笑容来：“记住，年轻人，他可以隐藏在这个游戏的任何地方，变成任何身份，一定要擦亮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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