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随着备用玉石的越来越少，狐爸和狐妈的脸色，又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就在一个多月前的夜晚，他们趁儿子睡着了，开始说起了悄悄话。狐爸轻轻搂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妻子甘节儿，声地说道：

    “今年我们的食物就会出现问题了。我们是从西边来的，东边就是大海，南边的玉石已经是没有了，那就只能是往北找找去了。虽然危险，可总得要闯一闯的。”

    “嗯，只能这样了。如意也大了，他的各项能力，我看都要超过你了吧。要不，趁着现在天气暖和，我们这几天就准备准备。把还剩下的那点儿玉石带在身上，赶快出发吧？”狐妈轻声地建议道。

    “可是，我担心啊，若易爷爷临终时交代给我们的重任，我们是必须要去完成的。如果一起北去，万一被猿人所害，我们可就没有谁去履行使命了，这也正是我给孩子改名若易的私心啊！真希望这个重任，若能变换成别的族支来担负就好了。其实，你也知道，在我们九尾狐的大家族内，各个族支都有这个族命的传承，为的就是不致因为意外，而没有了成员来肩负起这个使命。——虽然，作为保管宝物的族支，我们这一支是首先需要担负起这个责任的。——嘿，我在说什么呢！因为太爱你们母子了，竟让我说出了这么自私卑下的话。我们九尾狐家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使命早就不会再传承下来了。咳，我真可耻。”

    狐爸的话语里充满了矛盾与希望，也反映出了他的自责与担当，但更多的，却是他那深情挚爱地流露。

    狐妈妈默默地听着丈夫的话，理解了他对她们母子俩满满的忧虑爱心，感到是那样的幸福。她也轻轻地抚摸着大壮，可一想到现实，继而甘节儿也是深深地忧虑。她柔声地安慰狐爸道：

    “要不，我们就一起回到青丘山去吧。如果那里依旧还不能立足，那我们就拿了那宝物，到更西的地方去。听说在很远的西方，那里的玉石也很多。况且这孩子也该建立自己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天地了。”说着，狐妈还有意识地向睡在一边的如意看了看。

    “这样也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挖出所有的玉石来。准备准备，这几天我们就出发，返回老家去。”

    这对九尾狐夫妇商定好了日程，在幸福地拥抱中，渐渐睡着了。

    可是半夜里的一个突发事件，永远地改变了他们今晚的所定计划。

    箕尾山的北侧山脊，突然发生了火山爆发！一时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这家三口全部被惊醒了，他们一起跑出了正掉着土石的洞穴。

    一阵北风袭来，热呼呼的，带着一股硫磺的呛味，似乎还隐约传出了啼喊号叫的声音。他们看见那喷到很高很高的红色火焰，在天空中是那样的恐怖，有些还散开去，明亮亮的，像盛开的火红花瓣。

    “是天神发怒了！”狐妈首先判断说。

    狐爸没有说话。箕尾山是一座荒凉的山，只有很少的树林草地，还多聚在北侧的山麓地带，山火是影响不到他们这在南坡的巢穴的，所以大火并不会令他感到特别地恐惧。而且那厉害的c让他们害怕的地动也结束了。于是，在又观望了一会儿后，狐爸默默地拉着他们的手，钻回到了洞穴里。

    在他们都坐定后，大壮问起了如意的母亲：

    “你相信泡泡衣月神人的故事么？”

    甘节儿点了点头，表明了她的态度。

    “那你说，这可能是不是他们的圣火？如果是的话，那我们就应该去告诉他们。一来我们就可以完成那个使命了，第二，只要圣火给我们洗礼一下，我们就可以实现永生了，以后就不需要再食用玉石来补充能量了。”

    大壮像是在跟他的妻子商量，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话可把九尾狐给整糊涂了。他望望爹爹，再看看母亲，眼睛里充满了迷惑。这次不等他开口相问，他的父亲就跟他讲了起来。

    “哦，若易，是时候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但因为时间紧急，我就只能简单告诉你一些重要的吧。其它的详情么，等我回来以后，再详细地给你说说。”

    “怎么，你要？”狐妈妈着急地问。

    狐爸用手势打断了狐妈妈的疑问。

    “是这样孩子，我们的祖上曾与月神生灵有个约定：等他们的圣火再次降临时，我们九尾狐族就把那个月神人委托给我们保管的东西还给他们。我们一直称那个东西为宝物，那是穿着泡泡衣的月神人，为了感激九尾狐族救过他们的性命，而赠予给我们家族的礼物！但为什么将来还要还回去？以及这个宝物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也没见过；因为你的爷爷，根本也没拿出来给我看过。”

    “把礼物归还给他们之后呢，据传说的当时约定，他们会给我们以圣火的洗礼，从而实现我们族群的永生。这个我们还不得不信，你不知道，以前我们的祖上是不能吸食玉石的。我们原来也同其他的狐狸一样，是要吃肉和果菜，并喝水的，否则我们就会因饥渴而死掉。当然我们现在，仍然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去生存。可是，可以从玉石里面获取我们所需要的一切养分，就是月神人赋予给我们的能力了。所以，我们的族群一直坚守着这个归还宝物的承诺。同时，不仅仅是我们希望可以得到永生的圣火的洗礼，因为月神人还说过，如果他们将来得不到留在这里的那件东西，那他们整个种族就会非常地危险了。”

    “现在，他们来了，我想可能是他们吧；所以，我要去看看并告诉他们宝物在哪里。再说了，即便不是这样，刚才你们也都看到，那飞向周的明亮的东西了吧。那会不会是另一种玉石呢？我得去确认一下，说不定就解决了我们的食物问题呢，这总不是个坏事吧！这样若易，月神人交给我们的那个宝物，就藏在青丘山北侧山峰上的云洞，原来我睡觉的那块青石板底下，不是上面的那块美玉，你要再往下找找，是另一个较为特别的东西。至于从崖底到洞穴的道路，我们已经跟你描述过很多次，现在你能说一遍，给我们听一下吗？”

    讲完这些之后，大壮用殷切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若易从父亲的眼光里看到了鼓励与期望，便开始把他已经背诵记忆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的攀崖路径，一一用语言描述给他的父母听。复述描绘地确实没有一点儿错漏，就好像他已经走了许多年，并且昨天才刚刚从那里走下来一样的熟悉c准确。

    狐爸非常地满意。

    “好的，孩子。不能不告诉你这些事情，因为这是我们九尾狐族的事业与承诺。为了这个承诺，我们也不能一起到那大火那里去。万一不是圣火，而是天神发怒了呢？又万一是猿人们的陷阱与诡计呢？我不能让你们跟着一起去冒这个险。”

    狐爸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不管怎样，现在我就要动身前往，我担心圣火是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的。”他转身握起狐妈的手，“按照路程来算，最多应该一天时间。这样，三天以后，如果我不能回来，你们不要等待，立即起身回青丘山，别忘了昨晚上我们的计划。甘节儿，孩子就交给你了。”

    “如果你们回到青丘山后，而宝物已经不在了。那说明不是你屯爷爷家的人，就是你萃姑奶奶家的人把它取走了。若易，你一定要去寻找到他们，帮助保护宝物，完成最后与月神的约定，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共同使命！也是我对你的唯一期望。”

    说完，他抱了抱孩子，又亲了亲妻子。

    狐妈和若易都想阻拦狐爸去，或者想跟他一起去。但这显然都是不行的。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狐爸的安排。

    “那你自己好好保重！”狐妈沉静地道别，在不被丈夫看到的时候，甘节儿的眼里流出了担忧的泪水。

    若易在听到“照顾好你的母亲！”这最后一句话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爹爹那健壮的身影，向着北山的方向迅速跑去。

    “爹爹！爹爹！心啊！”若易高声地哭喊着。

    第一天，他们静待在洞穴里，等着狐爸的消息。因为外面的火山浓烟，呛得他们有些不舒服。这黑色的烟尘加重了他们的顾虑与担心。

    第二天，他们一整天都站在洞穴上，眺望着远方。火山灰落了他们厚厚的一身。狐妈抚摸着如意，不时互相轻声地安慰着。

    第三天，娘俩完全静默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直到夜深了许久，狐妈才在如意的搀扶下，回到了洞穴。

    三天就这样过去了，狐爸没有回来。

    九尾狐若易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爸c妈，既然你们也回来了，我们就哪里也不要去了，我可不想再与你们分开了。再说，孩儿不怕什么猿人了。上次在树林里，他们就没有抓到我咧！我跳给你们看，嘻嘻。”

    九尾狐一个翻身，“嘣”的一声，脑袋碰到了崖壁上。“啊！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啊”剧烈的疼痛使他清醒了。

    昨晚上，是自己只身按照父母在箕尾山告诉他的路径，从英水崖涧底下，一直攀援到这青丘峰的山腰处。现在这里既没有爹爹，也没有母亲，有的只是他自己。若易用一只手挠了挠磕着了地方，抬头看了看天空，快要天明了。

    “嗐，娘亲，您为什么也要离我而去呢？”

    九尾狐叹了口气，不无孤独地感伤起来。

    他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在箕尾山，爹爹去查看圣火后，那个第天的早晨。

    那天一早醒来，如意发现狐妈把所有的玉石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原来，在如意搀扶她回去躺下后，狐妈却在他睡着时，连夜出去把它们全部取了回来。

    妈妈看着醒来的孩子，逼迫他开始吸食玉石中的能量，直到他再也装不下了才作罢。

    “如意，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那天，你的父亲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你。我想，我还要补充的是：你要学会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了，那既将是你身体的另一半，也会是你灵魂的另一半，就像你爹爹和我是各自的另一半一样。寻找另一半，并永远与之好好的相守，这是天神交给我们每个生灵的一项重要使命！”

    狐妈的声音平静而坚决，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完全没有了往常的那种慈和。

    “今天，我要去找回我的那另一半。同样，还是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后，我还没有回来，把剩下的玉石带上，立即赶往青丘山。你要记好爹娘跟你说过的，自己去面对生活吧！”

    说完这话时，她已经起身开始往外跑出去了，她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泪水，那样会增加更多的离别痛苦。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儿子立刻追了出去，“不，娘亲，你忘了父亲的话吗？他让我们一起走，爹爹是要让我照顾好你的！”

    “你和我们终究是要分离的，而我和你的父亲，却是不可能离开彼此的！回去吧，不要跟着，你不希望你的母亲更加痛苦吧！”

    “可是，万一爹爹过两天回来了怎么办？我们又怎么去找你？”

    “没有万一，你的爹爹从未做过说话不算话的事。我也一样，不管我找不找得到他，三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告诉你情况的。”狐妈并不停下脚步，而是边跑边说。

    “但是，如果，三天之后，我没能回来，记得你立即动身，去完成我们狐狸家族的承诺。”狐妈依旧一边跑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履行好承诺，这就是尊严！至于我不能让你跟着，正如同你的父亲不让我们去一样，这就是爱！而你所能回报给我们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按照命运的安排去做好你该做的，那也就是你所能付出的爱，所能荣获的尊严！”

    母亲说这些话时，一直没有扭头看一眼早就追上来c并且在她身边跟着跑的孩子。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的陡崖断坡，狐妈停了下来，她把脑袋朝儿子这边侧了一侧，最后盯望了如意一眼，用加重了的语气说道：

    “若易，找你自己的另一半去，不要让母亲更伤心！”接着又说了最后的一句话，“我们都需要尊严。”然后毅然地跳了下去。

    如意停在了那里，呆呆地注视着母亲那再也没有回头的远去的背影。

    他不能不停下了，因为这是母亲第一次叫他若易这个名字，也是母亲第一次用了几乎愤怒的语气跟他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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