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二八章 十八水寨

    水匪！

    官芸看着前面几条飞快而来小船，不免脸色一变，刚刚脸上的红晕殆尽，随之而来却是一脸的惨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飞驰而来的小船。

    五条快船，排列有序，成扇形分布。

    看似简单的扇形排列，其中玄机暗藏，船与船之间相距不过五丈远，无论你从哪个方向逃走，都会与小船相遇。

    在短兵相接的宋朝，水上作战，不管是攻击，还是搜索敌人，扇形布阵已是最简单有效的阵型。远程火炮问世之后，才改变船队的攻击布阵方式，才出现一字排列的渐进式火力打击方式，一条直线列阵，可以使每条战船的火炮都可有效打击敌船，形成渐进式火力打击。

    唐天看着飞快过来的船只，不由得一笑。

    水匪也不像海盗一样都是戴着黑眼罩的形象，这些水匪都是普通人，面相也无狰狞之色。

    面善之人也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看来真是时世所逼，别无选择。

    “哈哈，都给我站好了。”

    衣着普通的水匪拎着弯刀气势逼人地说道。

    其他众人也纷纷跳上船，一副全不在意地看着唐天和官芸。

    官芸脸色沉定，学着行走江湖的口吻，冲着匪首说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在下船漕官家。”

    匪首听了官家之后，神情一动，眼睛不由地打量着官芸，又看看靠在船头唐天，暗想，官家就在七星岗，怎么可能会孤男寡女跑到这里，难道是偷偷跑出来不成。笑笑说道：“哈哈，官家，官家像来威名，何时这般落破，来人呀，都给我拿下，带回水寨。”

    官芸一听要带水寨，知道要坏事，娇身俏动，站在唐天面前，挡住众水匪，高声说道：“我看你们哪个敢动。”

    匪首微微一楞，想不到弱弱女子，还有此等胆量，出乎意料，沉声说道：“小娘子，不管你是官家，还是李家，今天都得跟我们回水寨。”

    官芸知道今天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只能退到唐天身边扶着唐天，小手不由自主地握着唐天的手。

    水匪见唐天两人如同亡命鸳鸯，倒也没有为难二人。连眼睛也没有蒙上，只是派人快速地划船，小船在匪众的划动间，穿行在水道之中。

    “你还能笑得出来。”

    官芸见到唐天嘴角上扬，轻声地在唐天耳边说道。

    心想，这个家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听说他与金人作战，应该是个好人。

    唐天现在无力说话，只能微笑地点点头。

    暗想，这要是往日，区区几个小小贼人，还能这般。这货不免又是心中一乐，真是虎落平阳。

    水匪根本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只当是两个逃出来的小鸳鸯，驱着船只绕进山林中蜿蜒的水道。

    我的乖乖，真是绝了，水道借着树木的掩护，就算是细细观察也很难发现。

    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唐天不禁佩服这些水匪。自已穿越快四个月时间，这是自己最落破的时候，自己一个大男人伤得连动都得别人扶着，骨子的倔强也经不起伤痛消磨，自己再怎么想站起来，可是殆尽的力气，不是意志所能支撑的。

    居然伦落到几个不起眼的水匪水中，唐天只能手握着官芸的小手，算是自己唯一能发出一点力的地方。

    “大哥，你可曾听了，大名府现在打得热闹，听说有个叫杨再兴的猛人，杀得十进十出，金人现在都缩在大名府不敢出来。”一个布衣小罗罗眉飞色舞地说道。

    “屁，我听说高宠厉害，何止是十进十出，听说从金人的中京，一路向南杀过来，所向披靡，无人能挡，真是人见杀人，佛见佛躲。”另一个小罗罗不服气地瞧了一眼，也跟着说道。

    匪首一言不发，陷入沉思，眼睛却一直盯着水面。

    “哎！”匪首轻轻地一声长叹，一口气长长地吐出。继续说道。

    “可惜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两个小罗罗看着匪首大哥，一脸蒙蔽。

    匪首神色蓦然，声音略带哽咽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当时漳水岸边，曾有千人的队伍，力战金军三千铁浮屠，一千军士皆战死，血染红了漳河水，金兵死伤不计其数，尸山血海，无一人生还，将军下落不明。”

    “什么，金人的铁浮屠。”小罗罗呆傻地看着匪首，惊讶地说道。

    “真是可惜，都是好样的，都是英雄。”另一个小罗罗说道。

    匪首站在船头，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大哥，你也不要难过，六子兄弟是个英雄好汉，你不要难过了，他泉下有知，一定会记着大家的。”布衣小罗罗走到前去悲伤地说道。

    什么，六子！

    唐天看着眼下站在船头的匪首，他居然是六子的亲人。

    这货眼前出现六子满口鲜血，艰难断续地说着“青州，回家，青州，回家”，后背砍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泪水不由自主地随着唐天的脸颊落下，晶莹的泪珠无情地划落，滴在唐天的手上c身上，滴在唐天的心里，像断线的珠子，止不可止，滴在心里，像一把刀深深地扎在心里，一刀接着一刀，心如刀绞。

    唐天用力地攥着官芸精巧的小手，泪珠不断地顺着脸颊，滴在官芸的手上。

    官芸双眸发呆地盯着唐天。

    这是怎么了，难道听说那个叫六子的人抗金战死后，心里难过吗？

    匪首听到哽咽的声音，看着泪流满面的唐天，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舍的心情，就像看到自己的兄弟六子一样，鼻子酸楚，心中发堵。

    众人在沉静之中，转进水寨。

    说是水寨只是三面环水，背靠高山。山高林密水深，堪称依山伴水的好地方，湿润的空气，使人圆润舒畅，唐天躺在匪首让人用船板做成的简易单架，看着寸步不离的官芸。

    唐天现在都有些糊涂，自己是被捉来了吗？

    当二人被抬到被小罗罗看守的房间时，唐天才多少有了被土匪捉来的感觉。

    官芸和唐天相视而望。

    官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唐天不要脸的目光，微微地低下头，嘴角轻轻动了下，又闭得紧紧的。她现在也不知道带着唐大哥出来是对是错，也不知道香儿现在怎么样了？

    人就是之样，只要安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一直奔波劳作的人，没有思想负担，也来不及去多想，所以心无杂念，身体却是很好，反之一些人无所事事，整日里东想西想。

    宋朝最有名的高衙内，就是个衣食无忧的混蛋，整日里想着做尽坏事，如果高俅能将高衙内送到西北从军，说不定不会成为一个败类。

    官芸脑子里在胡乱猜想，唐天也是一样猜想。

    守在门口的小罗罗百般无聊地说道：“老马这是怎么了，今天好端端地捉个病秧子回来做什么，你看看病得都是抬回来的，估计活不了几天。”

    “行了，少说两句吧，听说老马的兄弟战死了，现在最好别惹老马。”

    “人呀，这都是命呀！你想想当时我们都在青州，老马跟着杨四娘南征北战，他的兄弟六子却跟了山里的土匪，谁不想却战死在大名府，他兄弟六人，现在就剩下老马一人，也是惨呀！”

    一个小罗罗靠着门边，一副同情地说道：“谁说不是，要不是跟着大当家来到十八里水寨，估计现在留在河北，怕是你我兄弟也跟六子一样战死。”

    “你小子怂了，软蛋货，还怕了金人不成。”

    “不是怂了，你没听说吗？金人的铁浮屠全身都是铁甲，就连马脚上都装了铁甲，那斧子足足百十斤重，你说说让我们怎么打？”小罗罗低弱的声音中带着不服气地说道。

    “你小子就是怂了，神勇将军唐天不是破了金人的铁浮屠吗？一千人打败了金人三千人，别听他们睁着眼睛瞎说。”

    “这个我也听说了，可是还不是千人战死，唐将军也不知所踪吗？你想想漳水那么凶猛，而且还连着黄河，怕是凶多吉少呀！”

    “你小子记住了，就是死也要站着死，不能躺着活着，别装怂蛋！”

    站着死！

    唐天现在非常想看看外面说话的小罗罗，更想看看他们的大当家到底是什么人？手下有这样的小罗罗，应该不是个怂包软蛋。

    “唐大哥，他们是不是说你呢？”官芸听着唐天的名字，不免楞楞地低声问道。

    唐天神色中透出几许悲伤。

    一千兄弟死于杀场，都是自己无能，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自己一定要为他们报仇血恨，不能让他们含恨九泉。

    官芸发现唐天眼里的悲伤之色在不断升腾变化，变得让她感觉恐惧，一股寒意掠过心头，后背冷嗖嗖的，于是手紧握着唐天的大手，柔弱地轻轻说道：“唐大哥，唐大哥”

    唐天终于从怒愤中恢复过来。

    激动热血的胸膛也慢慢恢复平静，怒火中烧的目光也恢复以往的平和柔顺，脸上的肌肉也随着变得松驰。

    “把门打开。”

    外面传来一个女子轻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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