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过去和现在

    盛烨早有准备，听到梁慕怡出声自然也知这人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没用，抽身闪躲之际，竟然意外发觉那家伙，在笑。

    是的，他在笑，那种漫不经心又毫无畏惧的笑，显然刚才的攻击对他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盛烨琥珀色的眸子一沉，扫过对方身上的伤口，顿时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

    那具身体并非人类的身体，它不畏冷热，不知疼痛，更不会流血。

    那是一具，人造的身体。

    盛烨对这个发现相当震惊，可该有的理智也没有丢失。梁慕怡刚才那一声提醒已经暴露了位置，他在闪躲之时，也为她四周加上了一层保护。

    果不其然那男人在他抽身以后立刻冲向了梁慕怡，但见四周防护难以穿透，只得露出无奈的笑，并对着已经重新站稳的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你果然很厉害。”男人说，“简直跟我不相上下。”

    盛烨对这样的称赞报以一笑：“我觉得还是有上下的。”

    “嗯？”

    “比如说，我是真人，而你是个假人。”

    “假人”这两个字显然过分了，梁慕怡觉着男人身上杀气的味道几乎刺得她肉疼。但就在她以为这家伙要冲上去跟盛烨斗个鱼死破的时候，那股凌厉的气息又再度平静下来。

    “好子。”男人嗤嗤一笑，“还懂得用激将法。”

    盛烨：“”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自己才是假人的感觉。

    这样继续打嘴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但既然已经知道老付身体里的那个芯片不会致命，那他们倒是不用那么赶时间了。

    盛烨这样想着，掏出那个仍旧在倒计时的通讯仪，冲着男人扔了过去。

    男人显然早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他大大方方接过，扫了眼上面的时间，然后随手将其扔在了一边。

    “你们既然找到了这里，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男人问道。

    盛烨反问道：“你说呢？”

    “我说的话你们应该失败了，不然怎么会在这儿，应该去把那个该死的组织闹个天翻地覆才是。”

    这番话里有话令人十分不快，盛烨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说：“你哦不，应该说那位宋先生，到底为什么要我们去找ars？”

    男人含笑盯着盛烨，眉眼之间，尽是冷淡和疏离。虽是人造人，一切却都是那样逼真，若非刚才的碰撞，谁能想到他其实也是科技时代下的产物呢？

    “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我信。”

    “为什么？”

    “真正的秘密，只能靠人自己去发觉，而非从口中说出。”

    男人没料到盛烨竟然会有如此见解，面露诧异，很快笑了起来。

    “该死，要不是你比较帅，我真要怀疑你是老怂头了。”他说着，似有感叹，“当时我问他，他也是这样讲的。一开始我还觉得是他不相信我，但仔细想想，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我吧。”

    知道的真相越少，人就会越安全，即便不心被抓，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更不会泄露关键。

    那位宋老先生还真是如他记忆般一样，古怪却又固执，一边别扭的保护着自己认为重要的人，一边又用自己的办法代领众人，寻找真相。

    气氛比之刚才碰面时好了很多，但显然，这是一个探索的过程，在没有触及真相之前，两方都不会退步。

    男人虽然是人造人，但宋老头赋予他的感情和思想，早已让他比真人还要真。他看了看盛烨又扫了眼仍旧是石头的梁慕怡，少顷，突然“啊”了一声。

    “这么说来，你们应该已经看过老怂头的记忆了吧？”

    盛烨“嗯”了声。

    “怎么样，他是不是特别难缠，特别烦人？”男人咂舌，“我每次看到都恨不能跳进去给他一顿锤，还想晃晃看看他脑子里是不是有水。不然怎么说好了留线索给别人，结果留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盛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人造人口是心非的样子真是像极了某个家伙，所谓同性相吸是否便是这个道理，不然他们又怎么会遇到？

    “喂，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梁慕怡忽然开口。

    男人扫了眼身旁的石头：“可以，放屁的妞。”

    梁慕怡：“我不问了，盛烨你快给我宰了他！”

    “啧啧，年纪轻轻怎么火气这么大，也不知老怂头为什么一定要我找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还盛怒的梁慕怡瞬时没了火气。感觉到禁锢自己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她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待到恢复往常的模样，才终于有机会再度看向男人。

    怎么说呢，这幅模样不管多少人瞧着都只会觉得他是个十足的废柴，但实际呢，废柴外表下，却拥有一个鲜活的灵魂。

    人造人，即是他自己吧

    梁慕怡想着，缓缓开口：“宋先生除了让你联系我们以外，有没有说为什么？”

    男人打量梁慕怡一番，摇了摇头：“你看过记忆就知道，那老头子自从离开组织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当然我说的不正常不是那种啊，就是怎么说呢，开始自闭了。”

    “我是他在组织里制造的，后来他出走，也带着我一起。这么些年我跟着他东奔西走，大概也知道他是因为对‘就是干’深恶痛绝，所以一心想收集他们作恶的证据推翻他们。”

    “可他早年因为太拼，身体其实已经不太行了。最后的那几年别说是找证据了，他连自理都成问题。我虽然是人造人，但他相当于他儿子一样，我问他有什么心愿，他便告诉我，让我去超能终结者里找一个姓梁的姑娘，想办法让他们去底层实验室找一个叫ars的人。”

    “所以你在查过我们几个人后，利用老付好色的这个突破口，给我们布局，引导我们进入底层实验室？”梁慕怡接过话，“那是否说明，这个ars跟我有关？”

    她的手紧紧握着，因为男人这一番话，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ars跟她有关，会不会就是她的父亲？

    可他人已经于事故中去世是众人皆知的，宋老还这样坚持，会不会是因为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盛烨在远处看着梁慕怡，见她双手握拳言语迫切，不禁生出担忧。

    梁慕怡的性子他是最了解的，看似没个正行，但其实非常细腻。但这种细腻有时往往会害了他，比如说现在，倘若她认定梁召天的死跟组织内部有关，那么上头的她真的有可能冲进组织大楼开始报复。

    盛烨越想越觉得后怕，也顾不得跟男人还处于对峙的状态，开始往梁慕怡身边走。

    男人看到他这个反应，再一扫梁慕怡，心里顿时了然。不过他原本也没有真的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意思，便识相地后退了几步，才道：“我不知道ars跟你有没有关系，但我知道，老怂头他很看重你。”

    “看重我？”梁慕怡不解，“可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

    “你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你啊，你上学的时候他还去学校门口偷看过你。”男人说着，不禁失笑，“他那副样子你是没瞧见，跟个跟踪变态狂似的，我嘲笑了他好久，他却说什么，你是他好友的女儿，他理应要帮好友照顾好你。”

    梁慕怡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叔叔，她唯一的记忆也不过是刚才从那块石头上看到的片段罢了。

    更何况那些片段里父亲也只是以名字的方式出现，她无法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既然你说宋先生一直在暗处看着她，那她母亲出事的时候”

    没人想到盛烨会突然提起这一点，梁慕怡浑身一僵，怔怔看着男人，发现对方脸上的笑也凝滞了。

    风起草动，落寞随行，就连头顶的太阳似乎也失了温度，颤抖着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与草色融为一体，漆黑又无助。

    “他说那是他最后悔的一天。”男人缓缓开口，“原本那天他是想暗中护送你回去的，结果突然有人联系他，好像也是个老朋友。他没多想就去见了那人，可谁想对方却放了他鸽子。”

    “等他赶到你家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他哭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他说他对不起你父亲，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女，还说没想到自己的老朋友竟然会跟那群恶人勾结来骗他”

    老朋友，跟恶人勾结。

    简单的内容，却仿佛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盛烨听得心惊，脑中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但梁慕怡显然比他更快，她突然上前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颤抖着，开了口。

    “那个那个宋先生的老朋友，是不是，姓陆？”

    被她如此举动惊住，男人半天开不了口。然而梁慕怡的颤抖在短暂的接触下已然传递了过来，尽管身为人造人他无法体会这种感觉，但对方眼里的惊惧和哀痛却深深刺激着他的精神。

    “是。”他说。

    梁慕怡缓缓松了手。

    该如何诉说此刻的心情呢，原以为是对的，发现都是错的，原以为是真的，最后却是假的。

    原以为可以相信的，其实不过是谎言罢了。

    “你知道吗，让我们来这儿的，就是那个姓陆的人。”

    话音刚落，一声轰然巨响自四周响起。早已埋好的炸药几乎拥有能将这一片都夷为平地的力量。梁慕怡于刺眼的火光中看着面前的男人逐渐被吞噬，对方脸上无奈的笑几乎刺得她眼睛生疼，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于最后一刻，她看到他的唇动了动，仿佛说了什么话。

    下一刻，她昏了过去，无法再去思考这些因果关系，更不愿接受真相背后的种种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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