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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解字却散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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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古菁面露疑惑。“你真相信他的话?”

    “看看亦无妨。”莫玄衣说完,人也错过沈杨地走向摊位。他对算命这事不感兴趣,见见那所谓的江湖奇人,却也可以接受。

    长队之前,旗幡之下,是一桌一椅一人。

    人坐椅上,穿灰衣束长发。面上无须,年方二十五六的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四方游士,相反,书生气却是很浓。那桌上也极简单,仅一叠白纸一盘清墨及一支狼毫小笔。

    莫玄衣行时,因穿玄衣,总不免会让人侧目而视。那人却始终不为外物所扰,直至莫玄衣在离方桌五尺外的墙下站定,他也不曾抬头看他一眼。神色之专,堪比医圣诊问病患。

    “老伯想问些什么?”

    在其身前是个五十岁上下c身穿麻衣,刚虽拍了拍衣上烟尘,却不曾顾及到脸上那几道黑色烟灰印的老汉。

    从老汉搓手不断的小动作里就可看出,此事定当非同小可。但不论他之前如何着急,得坐桌前长凳的瞬间,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仿佛清楚自己无论丢了什么东西,都会在此一坐之后重新寻回。

    听完书生的问题,老汉先是转头去看四周。确认身后众人离自己的距离后,方让臀部微微离凳,凑近书生小声道:“不瞒先生,老汉早些时候丢了五两银子。先生应该知道五两银子对我等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我明明记得自己将其揣在身上的,贴胸揣着。只有感觉到它凉意的时候,我才能放下心来。但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才修了修炉灶,就怎么都找不到它了。先生,我已寻遍之前经过的所有地方,可我找不着,家都被我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找不着。敢问先生,我这五两银子,还能再寻回来吗?”

    书生耐心地听他说完,方将小笔蘸墨,笑着递将与他。“老伯莫急,先写一个字吧,我帮您看看。”

    老汉赶紧伸手,可刚到半途又停了下来。只见他面色微赫。结巴道:“老汉老汉不会写字。”

    书生笑笑,不待老汉缩手,他就将笔收了回来。

    “那老伯说说,想写个什么字?”笔停纸上,只待老汉出声。

    “什么字都可以吗?我怕”

    “老伯毋须担心,什么字都可以,并不会改变结果。”

    “那就写个钱字吧。”老汉面色又赫,似是觉得自己不该在读书人面前说出这么个满是铜臭味的字来。

    书生却是无感,只见他右手滑动,瞬息间,一个以颜真卿楷书为骨为翼的四方“錢”字就跃然纸上。莫玄衣点头感慨时,书生已开始了他惯做的拆字营生。

    “錢之一字,左侧为金,右侧为戈。说文解字言,錢者,銚也。未为货币前,乃种田之器。”书生见老汉一脸听不懂的样子,话音一转,道,“老伯家里可有种地的铁锄?”

    虽是不明白书生所言为何,老汉还是忙不迭点头。

    “家里若没些农具,日子就更活不下去了。”

    “那问老伯,家中农具多是放在什么地方?”

    “家贫室少,均放之于厨房。”

    “那就对了。”书生点头。“老伯之银两,准是落在了厨房。”

    “厨房?”老汉皱眉。“可我来来回回已将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啊。”

    “老伯莫急。”书生抬手安抚。“錢虽可解为田器,却也是古代解法。就今时来说,世间最利者,实不过錢之一字。有人甘为錢亡命,自就有人愿为錢而现兵戈。所以錢字右边,乃两个戈字。戈者,利器也。老伯厨房可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菜刀算吗?”

    书生点头。“菜刀通常放于何处?”

    “灶上。”

    “老伯家里的灶,是否也是他人帮砌的?”

    “先生如何知道?”

    书生笑而不答,继续问道:“老伯今日修灶时,虽是清理了柴灰,却也不曾清理干净,对吧?”

    “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书生笑道:“若清干净了,银子掉于其中,老伯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老汉先是一愣,随之从凳上站了起来,道:“先生是说”

    “老伯还是先回家吧。”书生摆手道,“若是再烧上一炉旺火,足色银子或也就变得不足色了。”

    老汉起身而拜。

    “老汉明日再来送上酬金。”

    “举手之劳,老伯毋须挂怀。”

    老汉起身,又一妇人紧跟着在凳上坐下。

    莫玄衣尚未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古菁开口。

    “故弄玄虚。”

    “但他并未说错,钱之一字,自古就和刀兵相关。”

    “我知他对,但这拆字解字,怎能空空其谈?”

    “你可是觉得他所测不准?”

    “若非不准,他又怎会任人离开?”

    莫玄衣摇头。“或许正因其准,他才任人离开。”再望书生,眼中已有了那么点意思。

    “师兄也信方士之言了?”

    “你看他们的模样,”莫玄衣手指那些眼中满含期盼的人。“若非确有其事,他们又怎会如此?”

    “以讹传讹的事,总是很容易就取信于民的。不信,你听他正说些什么?鸡同击,所以就断定说鸡已被杀,这还不是信口胡说?”

    莫玄衣转头,只见那新换的白纸之上又写了个“雞”字,仿若听到古菁所言般,书生本已下断,此时却又提笔拆字,将其一分为二,出言道:“雞者,能出奚声之短尾鸟也。加之此为我今日第二次帮人写字,故可称之为又。短尾之鸟再加个又字,此非为难又是什么?您若真想再寻上一寻,可自去溪边看看。当然,所能寻到者,不过一地鸡毛。”

    “先生帮我。”老妪恳求。

    “抱歉,”书生躬身。“在下只能断失物,不可再寻人。”

    “那我怎么办?”老妪哭了起来。“那可是我家唯一的一只下蛋鸡啊,我还等着换盐换油呢。”老妪并不怀疑书生所言,无数事实证明,书生有言,则言之必中。

    “在下现有银一两,不知能否买上一只下蛋母鸡?”书生伸手在怀,掏出一块小碎银。

    “先生?”老妪迟疑着不愿伸手,双眼却是紧盯着不曾移开片刻。

    “我断的念想,自当由我来补上。”书生将碎银塞进老妪手里,柔声道。

    老妪慌忙起身,碎银紧捏于手。

    “先生放心,待鸡下蛋后,我定送来与先生。”

    老妪低头,转身匆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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