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5. 出城布粥

    方复言语中，若有若无地引导着，说明此次趁乱正适用于施恩，对墨云庄的好处也是做足了功课，一一列举。

    对这顺水推舟之事，秦流默自然不会逃避推脱，尽管他双眼看不见，也仿佛感受到一旁下属殷切的双眸，他微微弯起唇角，连关子都懒的卖，“方复，你去找几人，与成一一同带些粮食，以墨云庄的名义放粮。”

    闻言，方复心中如同巨石落地，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狠狠一松。

    他行了一礼，肃容道，“主人仁厚。”

    墨云庄那么大的庄园，内里培养人才无数，自然也是需要资金流入才能撑得起的，在这离墨云庄不算遥远的并州之中，自然也有几家墨云庄的分店，要说什么最为大众需要，衣食住行缺一不可，其中墨云庄粮店在并州就有两处。

    方复是此地的负责人，在别的商人抬高粮价，大赚特赚之时，方复却咬咬牙下令分店的粮店关店，只等着少主来，亲自谢罪。

    然而在一开始的接触当中，方复聪明的发现，他的一切行动怕是早已经握在这位少主的手里了。

    否则以秦流默对手下的器重，不会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他，方复明白，到底是自己的自作主张，等这件事了了，就是该清算的时候。

    但能减少因为饥饿而造成的不必要死亡，方复甘之如饴，他是孤儿，因为根骨极差，徒有几分小机灵，却无处落根，若不是墨云庄培养了他，他怕是还会在流浪的路途中，饥一顿饱一顿。

    饥饿的滋味，他太懂了，他更加明白那些人不甘于死亡的心，饿死，那该是多么窝囊的死法。

    对秦流默的了解只有一面，那一面他就为之风姿所震慑，方复臣服于他，心甘情愿，要是他人，方复怕还是会为自己的小命掂量一二，再做行动，但他无端的对眼前人生出了一种信心。

    尽管要付出代价，但也该是他能付得起的，心底有这个想法后，方复就无法平复自己躁动的内心，做出了在他人看来几乎是叛主行为的决定。

    好在，他并没有赌错。

    方复走出院落，真的是狠狠松了一口气，成一在一旁听到，撇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疯了不成，少主的权威你也敢挑战？”

    他想到了先前在山洞那几名背叛者的下场，先前的逃亡路，为了取信少主，那几人里有为少主挡过攻击，付出甚多者，但秦流默是否有过一丝的心慈手软？

    正是因为被对方铁血手段所震慑，现今成一跟在对方身边，已经不敢生出一丝二心了。

    就拿方复这敢于与虎谋皮的勇气，成一不知道该称一声他胆量不小还是该叹他不自量力。

    方复虽没有经历过成一所经历的，却也知道在这江湖中的规矩，他做出几乎叛主的行为，就算被就地格杀都不过分，想一想，方复也是心有余悸，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主人的权威在下自然不敢挑战，只是看到那么多人无辜受难，有所感，心有不忍。若方某这次袖手旁观，那在下余生，怕是都要不安宁了。”

    成一是秦流默在当碧岩谷少主时收下的，后培养为心腹，经过秦流默指导，武阶连连突破，对秦流默十分信服，但他对墨云庄的了解十分有限，对这方复也只有一面之缘，没有多深的交情。

    话已至此，成一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名下属罢了，秦流默的心思，他也不敢妄加猜测。

    “此次少主没有过多谴责，却不代表他赞成你的行为，方复，下不为例，否则下次，就难保少主还会不会要你了。”成一替秦流默敲打了两句，是警告，也是提醒。

    方复心底一凛，“自然。”

    城外灾民万余，虽不足受灾难民的十分之一，却也是不小的数目了，纯粮食自然是无法供给给那么多人的。

    方复和成一带领着人把大米混合着容易饱腹的红薯一同熬烂了，炖成了几个深锅的红薯粥，而后领着十来个人，带着一桶桶的粥粮出城布粥。

    一辆辆推车出城，有许多人不明所以，城外盘根许久的受灾百姓有气无力地看着这一行人，本以为又是哪一个大户人家在这待不下去想要离去，那么多护卫在旁，在这人命不甚值钱的时候，谁也不敢再去挑战那些锋利的刀口。

    但当看到只有推车不见马车，那一行人在一处空地落了脚，几名护卫一同上前，掀起一个大桶的盖子。

    顿时，一股食物的诱人香气飘了出来，在短短一瞬间把方圆几十米的颓废死气尽数压下，钻入了或奄奄一息躺着，或倚靠着家人，或麻木等死的一众难民鼻端。

    在场的人无不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被洪水泥石流吞没了家园，就算侥幸拾起了一条命，在这日渐寒冷的秋冬时分，被寒风冷雨一裹，少有人不生病的。就连身上仅存的布料都在这么些时日里渐渐被磋磨的破败不堪了。

    看着眼前紧紧闭着的城门，那门前持刀守卫刀口已经凝结的血液，心中的绝望怎么也压不下，一部分人挤挤挨挨着，想要靠人数体温取暖，也有一部人，已经是在麻木的等死了。

    饥寒交迫，带病在身，除了等死，还能怎样？

    一名中年男人紧紧抱着怀里半昏迷的女儿，他半裸着上身，身上遍体鳞伤，伤口都已经发青发紫，淤血凝结。他把唯一还算可以保暖的褂子披在了女儿身上，嘴唇早已经被冻的黑紫，他却全然不觉似得，只是一次又一次抱紧怀里的女儿。

    这是他一家五口中，唯一剩下的亲人了。

    洪水来时，他正在庄外侍弄庄稼，秋收之后，他们已经新种上了一批耐寒的谷物，只等着到了季节收获之后，能让一家老小吃得饱饭，穿得温暖。

    懂事的女儿才六岁就已经懂得为父亲分担，母亲怀着身孕，她就自告奋勇带着做好的饭食带给父亲。

    庄稼汉干活累了即使在寒冬腊月也会出得一身汗，这时就会脱下外面的褂子，裸着胳膊撒开膀子继续，他干完一茬，吃了些饭食，干得热气上头刚想把褂子脱了撂给女儿拿着。

    正这时，耳边突地响起磅礴声响，如同万马奔腾，天降奔雷，他一回头，就看到女儿的身后的堤坝突地被大水打翻，掀起一个吞天蔽日的巨浪，来不及多想，他冲上前保住女儿，牢牢护住。

    再一醒来，昔日家园只余一地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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