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费大夫，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崇虎看见街道边家店铺门前有一群六七岁的孩子排着队，嘻嘻哈哈地互相玩闹着。时不时的有人进去后手里捏着个的黄色包裹走出来，有些还边走边用手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剥去表面上一层薄膜后塞到嘴里，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这让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那是在排队领糖的孩儿。”

    受辛撤下伪装腾空而起去追陆压，费仲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此刻便是换回了本来的面目在跟崇虎说话。

    “糖？”

    崇虎不是没吃过饴糖，可他怎么也没办法把饴糖跟眼前的景象给联系上来。难道说京畿已经这么富庶了，连糖都能随便吃？

    “世子身在北国，远离中原，自然不会熟悉了。说起来，这发糖的制度也是今年帝君刚刚建立的。”

    从洞天蚁族那里学来的杂交麦连续丰收了两年，京畿的谷仓从未像这般充实过。粮食压力减轻了，除了能填饱肚子之外更是多出不少的余裕酿酒。帝国人都好酒，哪怕是以往没有高产麦种的日子，也要自己找点什么野果之类的酿酒喝。大人爱喝酒，孩子就喜欢吃饴糖。受辛在南疆不仅从巫族手里收集了不少茱萸之类的香辛料，还找到了原始的甘蔗——被句芒部族驯养了那么久，含糖量已经跟后世的差不了多少。虽然不可能拿出大部分的土地去种甘蔗，但耐不住人家含糖量高啊。

    有巧工司那帮牲口在，工艺和卫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在亲自品尝过熬制出来的第一锅红糖后，受辛亲自拍板下了决定：要让京畿的每一个孩都有糖吃。

    当然，这不得不说是一句大话，毕竟从京畿十二郡的分封制被强行改为郡县制后，进行的第一次人口普查还是有许多疏漏的，不说那些渔猎的野人，便是城里的国人这些年来生养了多少新生人口他也弄不清楚。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嘛。

    第一次人口普查，至少是把城市居民，也就是国人的基本家庭状况给摸清楚了的。统计好每座城市那些二十岁以下的男性和十八岁以下的女性——用受辛的话说，统称为“未成年”——在龟甲上用简体字蚀刻下名姓c年齿c住址c亲长，再发给他们。每旬月底，让这些未成年拿着这龟甲去城里的锦衣卫下属抚恤司，对上了纸册上抄录的信息后，便发八两用牛皮纸袋包裹的冰糖，里面的每一块冰糖再包一层从巧工司某只植物成精的牲口身上采集的汁液制成的薄膜，用来隔绝外邪——考虑到可持续发展，受辛还是下了命令，通过每回收二十张薄膜再赠送一只动物形状红糖的制度，来鼓励领糖的孩们不要随手乱扔。

    反正收集来的薄膜通过巧工司制糖车间里的磁阳炉加热融化消毒后又能重新制成新的包装膜。

    人心，要从娃娃抓起。

    “就是那些从诸侯们手里赚了不少钱的冰糖？就c就这么无偿地发放出去？那要是有孩儿抢了或是偷了别人的来冒领呢？”

    巧工司出产的冰糖他崇侯虎也尝过。就是那些洁如冰，净如玉的“冰糖”，靠着贩通四方赚取的滚滚暴利可是让他伯父眼馋得狠。八百诸侯们一边骂着受辛当不得人子，尽想着从他们身上吸血，一边又派手下哈哈地去锦衣卫的特供店等着新一批货送来。就像是他们从特供店里买别的新鲜玩意儿一样。

    不（h）吃（iag）。

    可惜这门生意受辛始终不委托给崇侯虎代理，西方公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想到在京畿的城市里竟然是免费地供应给孩儿？崇虎以己度人，若他是领糖的孩也难免生出从别人手里夺来龟甲以求得能多领一份糖的贪心。

    “究竟是谁来领糖我们可是不管的。咱锦衣卫可是严格按照规矩办事儿，只认龟甲不认人。要是自己的龟甲被别人抢了偷了？嘿嘿，不好意思，谁夺走的就去谁手里拿回来啊，锦衣卫不掺和。”

    费仲笑了两声，配合着他那鼠眉鼠眼，显得很是有几分阴鸷

    “这倒也是，自己的东西就得自己来保护。谁要赶来抢来偷，那就狠狠地打。把它打疼了打怕了，打到再也不敢伸爪子为止。”

    本以为中原腹地承平多年，这里的人民习惯了安稳的生活，早就没了斗志。没想到受辛用这么一个手段竟是在孩子里培养起了“物权意识”——当然，崇虎是不会明白什么叫“物权意识”的，但是他知道从在这种斗争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肯定不会是什么懦夫。

    可惜这手段别人也学不来。

    “好了世子，咱们还是先去官驿歇息一下再说，毕竟车里的贵人不比你们这些百战精锐，这一路上路途劳顿可累得够呛。其实这些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算得上是稀松平常了。京畿十二郡在帝君脚下，那可称得上是日新月异。莫说是这‘一子一糖’的制度了，您只消隔个三月两季，再来这郡城里必然还能看见更多新鲜的玩意儿。咱们这位帝君可是五百年一出的奇才呢，有他在大位上，帝国定是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可惜了，北疆妖灾日急，玄虎卫无法在京畿多盘桓几日。待进京面圣受赏之后就得立刻启程回寒铁关，也不知玄虎卫精锐被抽调走的这数月以来，寒铁关的将士们压力大增之下伤亡几何了。”

    “之前不过是有内鬼里通外国，走私军械，北国的军队大意之下没有防备，这才让妖族的兽崽子们暂夺一时之利。现在咱们有了防备，当不至于再出此差错，世子过虑了。”

    “但愿吧。”

    此刻身在京畿，与寒铁关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再怎么担心他崇虎也没办法一口气飞过去，听了费仲的安慰也只得暂时放下担心，先做好手头的工作。

    玄虎卫大部队在官驿驻扎了下来，崇虎带着自己那十来人的亲卫与费仲一起去北玄郡驻防军部办接洽的手续，顿时整个官驿变得安静了下来。

    “薇，这里就是北玄城？帝君治下京畿十二郡最北端的郡城？”

    费仲不在，受辛也没有回来，苏媚娘在这官驿内不好随意走动，便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伸手推开窗，站在窗棂后边儿向外眺望着城内的景色。

    时近晌午，正到了吃饭的时候，此刻满城炊烟袅袅。

    不像是在冀州城时那般，一眼望去全是低矮土房，顶着铺一层架着木板铺着茅草挡挡风雨。如今苏媚娘眼中所见到的，是一片片覆盖着青黑色拱形瓦片的屋顶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射着模糊的斑点。

    “虽说瓦片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东西，做工粗糙的土瓦凡是在城里生活的国人都能给自己的房子铺上一层。可像京畿的官窑这般精细光滑的瓦，土瓦烧上一窑三百片也不一定能出十片。在北国都是只有诸侯才能用得起的。不曾想到了北玄郡，竟是家家户户都用上了。”

    更别提目光所及那些房屋的墙壁白净净一片，怎么看都不像是版筑夯土做成的。

    这京畿之地，真的有如此富庶了吗？

    “区区瓦片罢了。要知道你现在暂住的这栋官驿楼可是砖混的结构，不是靠着巧工司那帮有金仙级别修为的牲口，这种超出时代生产力上千年的建筑怎么修得出来。这不过是京畿十二郡最北边的郡城罢了，和它同等生活水平的城市还有十一座。等到了帝京城，你岂不是要惊为天上人间了？”

    “怎么说话呢你？虽然我承认在你治理下的京畿比起西国来说确实要好看不少，但你要说什么‘天上人间’也未免有些轻辱天庭了吧？至少你那帝京的王宫比起弥罗宫来说可是差得太远了。”

    “是是是，你家啥都好，毕竟是天帝嘛，自然要比人间多些仙家手段了。”

    “嘿，你这个人！”

    原本是问向贴身侍女薇的话没有得到应有的答复，反倒是房里突兀地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声音，让苏媚娘心头猛地一跳。

    天，怎么自己最近老是撞上妖孽作祟啊。

    要不是c要不是那晚正好有那个人的保护，只怕自己早就

    “帝君！”

    转过身，苏媚娘一脸紧张地看着不速之客，正打算叫喊出来，没想到来的正是她心中所想的人。

    当即，便是准备翻身下拜行大礼，却不想被受辛伸出双手来拖住胳膊，给扶了起来。

    “行了行了，也算不得什么正规场合。说起来还是我失礼擅闯你的房间，行礼什么的就免了吧。”

    受辛自己是一点都没摆出什么架子来，只是却没想到除去父兄苏媚娘这是第一次与男性有肢体接触。

    甫一着手，苏媚娘便觉得隔着薄纱的衣袖有两团火热的烈焰烧灼着自己的肌肤，脸上是一阵阵的滚烫，不由得低下头去，面对受辛说的话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要是对方修为深厚，耳力非凡，只怕也听不见她这如蚊呐一般的声音。

    “你这侍女也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我用了些术法让她暂时昏睡片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醒来。现在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仙子名叫龙吉，乃是昊天上帝的公主，因为一些事情暂时驻留在凡间。是我为你找来的师父，以后你进了宫，便要跟在她身边修行。因为她不习惯在人多的场合露面，故此我特来找你，让你们互相之间先认识一下。”

    见苏媚娘像是安静下来的样子，首席开口解释了一番后便指着身旁的龙吉向她介绍起来。

    “喂，子受你等一下，我还没答应要做她师父吧？你可别擅自替我做决定啊。虽说十三岁不算太大，勉强还有得挽回，可我看她根骨普普通通的，很难说能修出什么来。”

    “拜托了，龙吉，作为朋友，就帮我一把。”

    突然被人拆台，受辛只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转过身去看着龙吉，苦笑着说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难做啊，有些东西也不是我能做决定的——”

    “求你了！表姐！”

    “咳！咳咳！”

    受辛这突兀起来的一声“表姐”，惊得龙吉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咳嗽了两声才平息下来。

    “呸呸呸，谁是你表姐啊！你这家伙不知道羞耻，我可是要脸的。”

    连呸了三声，龙吉忍不住喝骂了出来，可是看着对方一脸恳切的表情，还有那乌黑发亮盯着自己的眼神，心跳突兀地漏了半拍。

    “姑c姑且先看看再说吧。有些事情也不是c不是不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表姐，你真是个好人！”

    “别c别别，这种好人不做也罢。还有，别叫我表姐，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怪恶心的。”

    两个家伙在这儿旁若无人地说起来对口相声，让被晾在一旁看着苏媚娘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师父？修行？天帝公主？表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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