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这位来历不明的坤灵前辈，我看她言语间颇有些怪异之处，还时不时地提起我我那姑父的名字。怨气这么重，该不会也与我那姑父有些瓜葛吧？”

    行走在坤灵挥手开辟的山间道上，龙吉迈着碎步几乎是信马由缰般慢悠悠地模样，甚至还有闲暇编排长辈的私事。

    既然坤灵都说了自己从北边出去能正好撞上子受的车队，那自己还急什么呢？想来那个追杀自己的神秘道人大概也不会料到自己竟像个凡人一般用一双肉掌从这大山林子里硬生生地走出来吧？

    更何况看他样子像是从桃山一路追过来的，必然也会守在从帝京到桃山的路上等自己自投罗，现在我不去西边儿，反而去了北边儿，一定会让他疑惑不定的，

    想到这里，龙吉甚至有了闲情逸致，去径两旁采起了那山花野菜，一双巧手飞舞间，竟是编织成了一圈花环。

    她倒是轻松自在了，压根儿没想到坤灵这一手分山开林让整个锦衣卫理异司上上下下忙得乱成了一锅粥。

    蟠龙岭这一块儿，是当年受辛刚成立锦衣卫理异司时亲自带着他们立下首功，打下威名的地方。自打这漫山遍野的精怪与道人被他们君臣合力——实际上就是受辛自己一人出的力——给全部驱逐出去之后，负责京畿这块的直辖理异司的大部分精力就放在了蟠龙岭这儿。据说这都是受辛亲自吩咐的，说这蟠龙岭事关重大，一定要严防死守，密切注意任何非人之力出现在蟠龙岭境内的情况。两年以来，顶多有些猎户不慎入了深林，被豺狼虎豹所伤，关于炼气士的传闻倒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今天，这千里蟠龙岭中突然就硬生生开出来了了一条路。听来报案的樵夫所说，他亲眼所见这漫山遍野的乔木灌木跟杂草就跟长了脚似的，自个儿像两边退开，露出来一条满是土坷垃的路。

    当下虞喜不得不点起京畿理异司的全部锦衣卫，除去北上接亲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堵在了这条诡异径的终点处——天可怜见，这条路似乎是从山林子里面朝着京畿十二郡的北玄郡，只有这么一个出口。若是还有别的出口，那就不得不从本就不怎么充裕的人手里面再分薄出去守其他口子，那自己亲自率领的这块儿风险可就更大了。

    帝君派去北上去接人的队伍可以说是把整个京畿理异司绝大部分精锐都带走了，剩下的虽然不乏可当一面的好手，但当领导的哪儿有嫌自己手下能干事儿的人多了的？

    万幸帝京城里还有帝君与太师这么两位大高手在，就算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棘手人物，只要能撑到传令兵去帝京城搬来救兵，那就有惊无险——这个可怜家伙还不知道受辛已经乔装打扮跟着接人的队伍北上去了，整个帝京城就太师文正一位金仙，根本就走不开。

    到现在文正都还不知道那天晚上缀在龙吉身后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呢，只能隐隐感觉到修为还在自己之上，哪儿敢轻易离开。

    说不得这位神秘人怨恨帝君庇护了龙吉，等自己一走开立刻就来帝京城屠戮百姓报复呢。

    说实在的，通天圣人一概有教无类，只要是拜到了蓬莱岛上的，便统统收入截教的门墙，他可是见过不少本身不修德性，只修出一身术法肆意妄为的“同门”。

    “尔等，都给我好好地盯着，盯紧了，不要放过任何一点异常之处。”

    虽然虞喜面上强装着镇定，可是那手上“叮叮叮”不停敲击着茶碗的茶盖完完全全暴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废话，当初在城内，哪怕明知道有帝君跟太师两位大佬在，面对龙吉这位金仙他心里也颇为紧张，更何况今天这异常状况必然不是一般金仙能弄出来的。

    说不得就是那传说中的大罗金仙，准圣的手段，那可是圣人之下无敌手的存在啊。自己的一个人仙，面对那些连合道境界都没有的普通炼气士还能耍耍威风，对上大罗金仙还不够人家一个指头捻的。

    ‘帝君啊帝君，您这行事可恁霸道了点。占了这么大一座蟠龙山不说，还把当初山里边那些有修为的，凡是不肯走的统统不是杀了就是下了禁制当牲口使唤，这铁定是惹到了哪位的师门长辈来替自家的晚辈讨说法啊。’

    到了这地步，哪怕是在心里编排起了受辛，他也不在乎了。

    笑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一劫都不知道呢，暗自腹诽两句君王，算得了什么？

    可惜受辛可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一番想法，不然定是要哈哈大笑两声接着便嘲弄道：“你道那些家伙我不去惹他们，他们就会老实么？个个儿都把自己当做了蟠龙山的主人，互相之间都看不对眼，巴不得别人都捱不过三灾五劫统统化为飞灰，自己好独占偌大一座蟠龙山呢。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外之人就给我滚到方外之地老老实实地修自己的仙，求自己的道去。京畿之辖，卧榻之侧，岂容你们这些不服管教的人安然酣睡？”

    只是现在受辛这边，倒是被另外一件事儿给吸引了注意力。

    “世子常年镇守在北疆前线，想来必定娴熟骑射。我观天上这乌鸟飞得忒近，定不是凡物。不知世子有没有那兴致与我比试一番，看看谁能射下它？”

    一路上走走停停，眼看着就要进入京畿北玄郡的地界了。受辛与崇虎闲聊到了口干舌燥的地步，哪怕有费仲在旁边时不时地插进来引出新的话题，也难免有些谈兴殆尽。正愁找不到什么话说呢，打眼抬头一看，就看见天上有一只鸟雀晃晃悠悠地飞过，倒是颇为悠闲的样子。

    这一下，受辛便找到打发时间的乐子——玄虎卫在整个北国威名赫赫，更别提在诸侯中声名狼藉的锦衣卫，这一路上压根儿就没有遇上过剪径的事情，让受辛有些感到无趣。

    娘诶，你们倒是来劫车啊！平平安安的有个鸟意思啊！来回奔波这么久，合着我就逮住了一只傻狐狸？就这种能随手料理的货色早知道我就不来了。真耽搁时间！

    沙沙。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受辛对自己的评价，藏在他胸甲里的狐狸伸出爪子在甲胄上挠了两下，紧接着把自己的脑袋从胸甲上方的空隙处冒了出来。

    虽然这家伙身上没什么怪味，但是赶路的时候一直呆在他的胸甲里面也还是挺闷的，狐狸凡是憋不住的时候就把脑袋钻出来探口气。

    一开始倒是还吓了崇虎一跳，但在受辛解释说这是自己半夜睡不着，出去溜达的时候在湖畔的老柳树下捡到的一只受伤的狐狸时，倒是表示了理解。

    毕竟是帝君嘛，养点动物什么的不是挺正常的吗？别说是狐狸了，就是养些什么狮子老虎的那也稀松平常。反正中原大地水草丰茂，什么动物没有？再说了，狐狸也不能说是全然无用，至少猎兔子的时候也不差细犬多少。

    “子千户，我看这乌鸟飞得这么近，这么低，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说不得是通了灵性，屡次被人射而不中才养出来这么大幅胆子。崇某微末伎俩，可不一定射得下来啊。”

    “世子莫不是在说笑吧？您驻守北境多年，在北绝门上不知射杀过多少北漠妖盟的的妖兽，我看就这么一只的乌鸟，不至于吧？”

    受辛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让崇虎不由得微微苦笑着说道：“既然千户如此抬举，某就献丑吧。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一定能射得下来呢。”

    “世子爷这是太觑我子某了。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呢？纵使是老于山林的猎户，都难免见伤于虎豹。”

    “如此，我就占个便宜，先射一箭了。”

    说完，崇虎便接过手下人送上来的铜胎铁背弓——得益于巧工司的冶金技术，这种金属与木材的复合弓在北境的军队里是普遍装备的，在与妖盟对峙时很是占了不少便宜——拈起一根白羽箭，搭在手指上，两百斤的硬弓被他把弦拉得几如满月。

    嗖！

    嘣——

    箭似飞星，弓如霹雳。

    这箭支破空声与弓弦回弹声接踵而至，便见一道银光电射而上，从那乌鸟身侧擦了过去，惊得它咕呱叫了两声。

    “嗐，这手气。”

    崇侯虎挥了两下手，有些败兴地骂了两声。

    “世子莫急，且看我的。”

    说话间，受辛从费仲手里接过了一把弓——一把造型奇特，弓臂两侧分别安装着两个金属轮子，上下弓臂间挂着三根弦的弓。

    “子千户，这是？”

    看见这张从未见过的弓，崇虎不由得起来好奇心，向受辛问了起来。

    “这是帝君新近发明的，叫做‘双元滑轮弓’。据说两百斤臂力的弓手，能用它射出三百斤力的箭。”

    “两百斤的臂力射出三百斤的箭？”

    这等闻所未闻之事，哪怕说话的人是帝国的帝君，崇虎也难免有些惊疑。

    世间如何会有这等道理？

    若是两百斤臂力的弓手能用此弓射出三百斤的箭，那岂不是一百斤的弓手就能射出两百斤的箭了？要想训练出两百斤的臂力或许有些难度，可凡是操弄庄稼的汉子，谁不能练就出一双百斤之力的臂膀？那岂不是人手一张此弓便可人人为弓手了？

    这种可怕的事情，崇虎想都未曾想过。

    “多说无益，你看着便是。”

    受辛笑了一声，弯弓搭箭，只见他气定神闲间把这弓拉得如满月，甚至还有闲暇慢慢瞄准，手臂都有不带抖一下的。

    “着！”

    仿若舌绽春雷，一声厉喝之下，但见一缕银光以比崇虎所射之箭更快的速度冲上云霄，紧接着，天空中便传来凄厉地聒噪声。

    不及片刻，便有几片金色的鸟羽带着根部的斑斑殷红血迹飘落下来。

    “哎，终究还是技艺不够熟练，没能射下这乌鸟。”

    虽然受辛与刚才的崇虎同样一脸苦笑样子，仿佛对自己劳而无获很是伤脑筋，可崇虎心中却忍不住一阵阵惊颤。

    历经战阵，常年厮杀在北境的城头上，他早就练出一双贼机敏的耳朵，单只从刚才受辛所射简直的破空声他便能听出来，之前受辛所说的“三百斤”绝不是说笑，甚至很可能不只三百斤。

    看受辛那副模样，一脸轻松自在，全然没有一点咬牙切齿，面红耳赤的，莫不是这劳什子“双元滑轮弓”真有如此神奇？

    那c那简直就是神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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