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2.第232节、人生如逆旅（二）

    重峻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礼敬功臣自然是没错的。只是, 在京的宗室勋贵大员还不够多吗？这些人迎接还不行, 非要叫自己这个治蝗的也要回京？！

    就算这回来的人是裴师昭，对他的好父皇，重峻心里也觉得有点失望。只不过，既然是回去迎裴师昭, 他还是高兴地。好在汴州当地的治蝗，已经按照鲁地的经验做了些调整，分发到各州县了, 只要不出大差子, 按部就班照着进行也就是了。

    说归说，重峻还是雀跃着回了京城。

    武德帝特意叫明光军在城外休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入城, 接受百姓的欢呼迎接。

    这天一早，武德帝便率文武百官，于宣武门城楼亲迎。

    重峻在城楼上，亲见裴师昭一袭黑衣黑甲, 骑在高头大马上, 率领明光军入城，自是威风凛凛。

    只是，一进京城，到入宫觐见这一路上, 沿路百姓围观, 夹道欢迎, 欢呼喝彩也罢了，闺秀c少女也不老少，什么鲜花果子c丝帕纱巾c团扇首饰纷纷向明光军将士身上招呼。裴师昭更是首当其冲，马头上都被各种丝绢挂满了，湛卢给缠得花团锦簇，几要看不出本来面目。

    城楼太高，重峻一时也看不清裴师昭的表情，只是心里早喝了一缸醋了。

    不一时，裴师昭直入宫中觐见武德帝。

    武德帝钦赐裴师昭可佩剑入朝，以示荣宠，亲封他为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另由正二品，初授的骠骑将军衔，升授为金吾将军，赏赐各种金珠宝贝无算之外，果然如重峻所说，一并赐了他一座荡北侯府。只是，也在南城，离着狮子巷的国公府很近，去重峻的秦王府，倒是不算太方便。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庆功宴上，裴师昭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重峻偷偷瞄法了他两次，裴师昭都没什么特别反应。重峻一气之下，也就当没看见他了。

    重峻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又要继续营造自己那个孤僻c执拗的性子，就跟武德帝告了罪，提前退场回府去了。

    晚上裴师昭也没来府中见他。重峻寻思着，这人只怕是又给人灌醉了，也就算了。

    重峻这人素来不喜欢凑热闹，现在裴师昭炙手可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主动巴结c结交，他自然不会这时候主动去与裴师昭来往。

    谁知，裴师昭尚在假中，只在家中待了两天，第三日就带了副将何谦与先锋魏境一起上朝，呈上几套棉衣，举发有人以假乱真，以次充好，利用军需牟利坑害明光军上下一事。

    裴师昭所述之事，带有人证物证，不说武德帝震惊c百官哗然，兵c户c工三部人皆惊惶。朝堂之上，一时议论纷纷。

    这小子自视甚高，现在又正得意，当真沉不住气，他果然还是说了！荣继正听裴师昭举发棉衣一事，心中一喜，以为得计，便跟着文武百官做震惊状。

    这事一查起来，兵c户c工三部互相牵连，说不得要倒几个。自己人可以安插进去不说，卢永是郑王的马前卒，纪临江早就投靠了秦王，到时重屹与重峻都要元气大伤，还捎带上了在工部挂职的重裕。

    只是重裕现如今在南越平叛，皇上看在正用他份上，自然不会立即处置，还白便宜了赵王这小子！荣继正不免觉得，这一石三鸟之计，略为不美。不过重裕并无继承大统的希望，本就无关紧要。

    不是说好的，不会举发此事了吗？怎么又出尔反尔？！此事一出，朝中必然大乱。然而慕容樱一事已经发动，根本无法停下了，他这岂不是要坑死自己重峻一听，顿时就楞在那里，一时再稳不住神，不由自主的瞪着裴师昭。

    “皇上！”

    纪临江武官出身，自然不如做老了官的卢永沉稳。他第一个跳出来道：“微臣为朝效命三十年，从无此等营私舞弊之事。还请皇上明察，微臣实不知情啊！”

    武官就是蠢钝！他说得是不知情，并不是绝无此事。户部尚书卢永一听就沉不住气了，上前两步道：“皇上，之前的军需等物，是由兵c户c工三部一起筹备，所有军需层层查验，三部互相核对无误才能出库，分发到将士们手上。据老臣所知，当时棉衣也是三部分别验看了的，并未发现有何问题。荡北侯所提之事，但不知除了这几套棉衣，还有其他证据否？”

    裴师昭淡淡一笑，道：“有。请卢尚书，稍待片刻。”

    他说着，便呈上有明光军数万官兵联名作证的折子，然后接着道：“皇上，兵士们皆是此种带有夹层的棉衣。就算有所伤亡，目前营中，少说也还有几万套这种棉衣。所有士兵皆可作证，他们拿到的，就是这般的棉衣。”

    卢永见裴师昭有备而来，一出手就是万人联名的折子，皇上疑心极重，岂会相信数万人平白诬赖你？纵然无事，也必有些影子。卢永心知难以辩驳，便不言语了。

    兵部尚书纪临江与户部尚书卢永c工部尚书杨怀本虽说各自极言并不知情，然而，这也实逃不脱一个监管不严的失察之罪。三人辩白一番，也只得先行请罪。

    在军需上以假乱真c谋取私利还得了？武德帝见证据确凿，顿时震怒，着大理寺与都察院c刑部三司汇审，尽快彻查此事。

    一散朝，重峻连装的心思也没有，就拂袖而去。

    裴师昭早就见到重峻的样子，并没说什么，也没跟上去皆是。

    重峻中午回府吃了饭，一睡醒午觉起来，背琴就进来回道：“王爷，荡北侯送了拜贴来，求见王爷。”

    “他还敢来？！”

    重峻睡眼惺忪中一拍手边的柜子，“叫他滚！”

    “这”背琴犹豫道：“王爷，荡北侯说，他知道王爷生气，就是来请罪的，希望王爷能给他个机会解释。”

    你就是不让他进，他也会硬闯或者偷偷摸摸的钻进来

    “算了算了！”

    重峻心里略盘算一番，一摆手道：“叫他滚进来吧！”

    本来吧，重峻还是有点希望，裴师昭真“滚”进来哄哄自己的。然而，裴师昭很是自然而然的就走进来了，还随随便便的冲背琴一摆手，“你下去吧。”

    “是。”

    背琴一并上了茶来，垂首道：“小的告退。”

    看着背琴出去，重峻不由皱了皱眉，心道，这里到底谁是主人家？怎么搞得跟他的府邸一样？！

    裴师昭大模大样的坐下喝茶，“嗯，正好有些口渴。”

    裴师昭喝了茶，就起身在重峻房中四下瞧了瞧，“嗯，我有日子没来了，你这屋子里，倒是没什么变化，与我去北疆之前，一般无二嘛！”

    见他跟野兽圈地盘一样，转悠过来转悠过去的来回寻摸，重峻实在有些气不过，叫道：“你又来干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裴师昭笑道：“皇上给了我半月的假期，才需去兵部报道。我在家闲来无事，来瞧瞧殿下，给殿下请个安c问个好c道个辛苦，不行吗？”

    “裴师昭，你骗得我好苦，你怎么还好意思到我跟前来现眼？！”

    实在太气人了！重峻忍不住吼道：“你之前明明答应了我，不把军需之事捅出去，还叫我没想到，你转头就去皇上面前当堂首告，文武百官尽知，你当我是什么？！”

    “这也不能，说是骗吧”裴师昭低下头，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天，你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叫你试试。你看，你这一试，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你”

    竟是当时就算计好了，与他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文字游戏，摆明就是戏耍他！重峻气得恨不能掐死裴师昭，扭头叫道：“你给我滚！”

    裴师昭正色道：“重峻，这件事，明明是你想单凭撒娇耍赖，就混过去在先。我不想再跟你吵架，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么说”重峻气道：“原来还是怪我了？所以我活该被你耍弄？！”

    “不是。”

    裴师昭过去扶住他双肩道：“重峻，有些事你应该明白，我早已经不是昔日的裴家小少爷了。既然入朝为官，我便有自己需要坚持的立场与职责操守。更何况，我身为明光军前军主帅，身上担着血海一样的干系，更要对数万弟兄负责。这样关系无数人身家性命的事情，岂能儿戏？！”

    重峻瞪他一眼道：“既然是如此，那你当日也可以直说，为何要骗我？！”

    “哎”

    裴师昭叹息一声，握住重峻的手道：“我那时就是说了，你也不肯啊！沿路之上，时间紧急，我也无法与你详细说明，更不想与你再起争执，才想拖延一时”

    “行了！”重峻甩开他道：“我知道了，是我叫你为难，才逼得你如此，是我没体谅裴帅为国为民的苦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侯爷，你说完了吗，可以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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