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5.第195节、金戈铁马（五）

    晚上宫里设宴, 官员们陪着皇帝一起守岁，宫监们川流不息的将武德帝与皇后叫赏赐给各家大人们的菜品，一一快马送出宫去。

    在宫外没来的大人或是命妇们，还要沐浴更衣, 焚香跪迎御宴赏赐, 还要趴着吃, 其实十分遭罪。在宫里的列位大人们, 也不怎样好过。若是皇上赐了菜，不论凉热荤腥，合不合口味, 都要站在一边吃完。一众官员也是强打精神，一直挨到深夜才散。

    武德帝也不是不知道，官员们都想早点回家去团圆。就是他自己，其实也只想跟太后c皇后和一二位妃子c皇子一起守岁。然而这宫中的大团圆是旧例，也是为求个吉利，以此，他也不便改变。

    宴席一散，裴师昭与重峻丢个眼色就跑了, 毕竟他要躲开裴太师与裴师德。

    重峻倒是慢悠悠的拖在后面，不疾不徐的回府。

    裴师德一转眼就不见了裴师昭, 就问裴恩成道：“父亲，师昭怎么不见, 您可曾安排什么事务与他吗？临来之前, 母亲还交代我说, 叫咱们尽快回去。”

    裴恩成心里，其实已有一二分了然，却道：“这臭小子如何坐得住？说不定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随他去吧。”

    重峻一出宫，裴师昭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跳上了他的马车。

    因昨晚熬了一夜，今天裴师昭就有些撑不住。他一坐上马车，就滚进重峻怀里，道：“我睡一会，到了你叫我！”

    “你先不要睡吧，夜里太凉了”

    重峻一句话还没说完，裴师昭已经趴在他腿上不吭声了。

    重峻无语的笑笑，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给他披上。重峻就见裴师昭诺大的一个人，横过来弓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由低头，仔细看了眼裴师昭的睡颜，就伸手爱怜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在自己身边，还真是随性的紧，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并没那许多顾忌。

    以前有没有呢？许刚认识的时候，略微也有些在意过，只是重峻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记不清了。这几个月的日子，仿佛一眨眼就过了，因为太快乐。又好像十分漫长，简直过了半辈子一般的感觉，因为似乎只有这些日子，才是真正的活着。

    马车一路回来时，街市上早已张灯结彩。那些早就堆好的旺火，全部吐出长长的火舌，直照大地苍穹。红光耀目，恰似一条条吞吐火珠的飞龙，寻游在天地人寰之中，挥洒福旺。附近的百姓都赶来观看旺火，有的人还围着丹凤街上最大的旺火正转三圈，反转三圈，以期来年全家平安喜乐，富贵吉祥。

    孩子们则成群的围起一圈，做游戏，放鞭炮，走街串巷的观看评论火堆大小。谁家的火堆大，着得旺，那就是明年谁家的福气也大。

    其实裴师昭有点重，但是重峻只觉得腿上暖暖的，心里也热热的，好像给外头的旺火烤进马车里来了一样。

    不知是这情景感染了重峻，还是不想惊扰怀中人，重峻轻声吩咐双辙，行慢一点。

    谁知，快要到王府的时候，还没人叫他，裴师昭就醒了，伸着懒腰说：“哎吆，真是好睡！”

    重峻一笑，牵着裴师昭的手道：“到了，你醒的可真是时候。”

    “那可不！”

    裴师昭一个跟头翻下马车，笑道：“走，咱们也去点旺火！”

    王府的旺火，自然更比街市上的繁复。点燃后，火苗从无数小孔中喷出，更兼烟花盛放，状若浮图，煞是好看。

    裴师昭几步跑回来，拉着重峻的手道：“你看这火多旺，快许愿吧！”

    重峻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许什么愿？！”

    裴师昭笑道：“你莫欺我睡着了，这一路上男女老少许愿的还少了？咱们为啥就不能许愿了，还非得是小孩子？！”

    裴师昭不由分说，扯着重峻来到旺火跟前，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重峻没有许愿，只是一直微笑的看着裴师昭。世事无常，他并不希求荣华富贵，或者说，他想要的一切，都会自己凭双手得到，并不求上天怜悯。只是一样，他们，永如今日便好，日日岁岁年年。

    裴师昭转头见重峻默默看着自己，心里莫名的觉得甜滋滋的，就牵着他的手，问道：“刚才许了什么愿这么快？！”

    “贪心的孩子！”重峻瞥他一眼，“你许的，肯定不是一个愿望！”

    “哪有？明明是一个！”

    裴师昭掰着指头数道：“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家人康健，三愿”

    重峻给他逗笑了，“这是一个？原来咱们状元郎不识数！”

    “三愿我们二人，生生世世，岁岁年年。”

    重峻一怔，紧扣住裴师昭的手指道：“回去喝酒吧。温酒准备了十年陈的玉堂春，别放凉了。”

    “好！”裴师昭含笑看着重峻，道：“只是，咱们什么时候能喝个十八年陈的女儿红？！”

    重峻白他一眼，“等着喝你妹妹的去！”

    两人一进前厅，见酒菜已经摆好了。

    十年陈的玉堂春果然热得滚烫，酒香四溢。

    重峻就与旁边站着的温酒道：“左右都没外人，你们几个都过来坐下，叫双辙c令筹他们也进来，一起吃吧。”

    理墨c背琴等人哪里肯，连声推辞。

    “那咱们就先吃吧，你也别为难他们。”

    裴师昭笑着为重峻倒酒，“不如，你这屋子也大，他们在旁边另开一桌就是。”

    重峻觉得，这个主意却好。

    温酒推辞了一番，也就答应着吩咐下去了。

    灵官c荷官等人搬进来些桌椅，拼起一张大的圆桌。

    重峻跟前的八名亲随c八位宫女，除了还在外头办事未回的捧剑，齐聚一堂。因年节里，更要格外警醒，外头的侍卫们只共推了徐峰c吴穹c王慎三人进来做代表，余下的人照常守夜。

    众人先还拘谨，重峻就叫各饮三杯。

    不一时，焙茗领头，背琴他们就与徐峰等人斗起酒来，大厅里吆五喝六，觥筹交错，煞是热闹。

    裴师昭是何等乖觉之人，就轮流与徐峰c吴穹c王慎三人把盏，将之前的事说开。

    温酒则带着理墨等几个人，轮番与重峻敬酒。

    重峻就也喝了几杯，他闻着室内酒菜交叠氤氲出的味道，不自觉的有些眼热。十几年了，他何曾过过这样热闹的年，这样热闹有盼头的日子。

    又喝了一阵子，裴师昭眼看着就睁不开眼睛了。

    也已经到了后半夜，眼看要天亮了，重峻就叫散了。温酒着人把酒菜撤下去了，翡翠她们送了热水来与重峻二人梳洗。

    裴师昭略洗了个脸，就十分自觉的爬到了重峻床上。

    重峻想了想，也没说什么，脱了外衣便躺下了。

    裴师昭也并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来缠磨他。

    重峻现在倒感觉，这样也好。其实他对鱼水之欢，并不怎么看重。尤其是与男子欢好，简直是叫他紧张，莫名惊惧。毕竟是与同女子结亲，天经地义要生儿育女不同的。若是裴师昭也这样觉得，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他们就一直这么，相互扶持着

    裴师昭忽然翻身抱住他，迷迷糊糊的说：“你怎么还没睡？！”

    重峻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那你睡了没有？”

    本来就困得很，再喝了酒简直脑仁疼。裴师昭只做听不出他话里的机锋，咕哝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旁边睡不着啊？！上回你看我今天都自投罗网了，你要不要再加把劲”

    好狗胆，还敢再提这个茬子来揶揄我！重峻拍开他的手道：“别废话，赶紧睡，明天还得去宫里给我父皇磕头呢！”

    “哪里是明天，你看外头都要亮了，分明就是今天了！”

    裴师昭抱着重峻，嬉笑道：“你应该说，今儿个你要跟我去见公婆，明天要我跟你回门子”

    “呸！”重峻气道：“你也就是能拿嘴上说说！”

    “咦？！”

    裴师昭顿时就连酒都一起醒了，凑近重峻，低笑道：“这就是埋怨我上回的意思了！那天确是我的不是，不如今天与你加了利息补上”

    “呵呵。”重峻推开他道：“你困迷糊了说梦话，还是继续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裴师昭自然也知道，就重峻的脾气，上次的事必不这么容易就过去。只是，他现如今也不急。上回的事，叫他知道，重峻心底，是极在意他的，他们彼此钟情，这就足够了。旁的事，并不急在一时。

    第二天初一，虽不用上朝，裴师昭也要赶早回去给裴母磕头。重峻一大清早就把裴师昭叫起来，催他回家去了。

    重峻自然也要先入宫，去给父皇母后拜年。

    重峻在宫里用了饭，下午才回来。

    重峻才坐下，温酒就进来，躬身道：“王爷，按理属下不该这时候搅扰您。只是，有件大事，却有些麻烦。属下等不敢自专，还要请您的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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