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光阴不再伊不老 一

    “公子，我们回家吧。”颜幼韶轻声道。

    “回家？”易左古一愣。家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概念呢？失去记忆的易左古只记得一些常识，可是“家”这个基本概念他都没有。

    也就是说，“家”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连常识都算不上了。

    颜幼韶也是一愣，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我不是之前跟公子说了吗？我在这城里买了一间屋子，本是可以让公子和唐姑娘歇息的，但是现在唐姑娘不在，公子也可以去那里休息。”

    “也好。”易左古的确是有些累了。他不知道林逸轩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只觉得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疲累的很，但是之前的酸痛却是减轻了不少。

    颜幼韶将易左古搀扶起来。他们两人还在一个屋顶上，虽然易左古没有林逸轩的那份本事，但凭着他的身体从屋上直接跳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颜幼韶表示易左古身上还有伤，坚持不让易左古自己跳下，硬是半搂着易左古和他一起从屋上轻轻跃下。

    平稳落地后，颜幼韶松开了易左古，先于易左古半步走在前面，给易左古带路。

    “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女子。”颜幼韶回头道。

    “没有。”易左古直接摇了摇头。他真的不需要颜幼韶再帮他做什么了，颜幼韶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亏欠颜幼韶的，怕是永远也还不清。

    “你等了我多久？”易左古突然问道。

    颜幼韶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笑道：“不久。也就等了公子个把月时间。”

    “你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的。”易左古却是道。

    颜幼韶这一次沉默了许久许久：“距离公子离开，到现在，女子也记不得多久了。不过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易左古没有问颜幼韶是怎么等到现在的。根据步问的叙述，距离易左古搅乱江湖那个时代约莫是百年前。也就是说，颜幼韶足足等了易左古至少百年的时间。

    这么久的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易左古不想问，也不敢问。

    “那你还打算继续等吗？”易左古又问。

    “等什么？女子已经等到公子了。”颜幼韶柔柔地笑。

    “可我非我。”易左古认真道。

    我非我。简单却又残酷的三个字直截了当地砸在了颜幼韶的心底。颜幼韶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却又强忍着那股哀痛，极力掩盖声音里的颤抖道：“没关系的。女子还可以等公子都想起来。公子这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不少吗？”

    “等到了之后呢？”易左古停下了脚步，看着颜幼韶的侧颜，“就算我全部都记起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我甚至不能确定在我想起了一切之后，会不会再去自找麻烦而弃你于不顾。即使是这般的我，你也要等么？”

    颜幼韶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易左古，终究是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在公子将我捡回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要跟着公子，一直到死为止。”

    “你早就可以离开了。就算是当初的我救了你一命，却是跟现在的我都没有关系的。你欠我的早就已经还清了，在那个‘我’死的时候。可是你等了他那么久，现在又为我做了这么多，早就已经是我亏欠你了。”易左古不敢直视颜幼韶的眼睛。

    “不管你怎么觉得。”就在颜幼韶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易左古又补了一句。

    颜幼韶想说的话易左古都猜到了。颜幼韶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她往易左古身边地迈了半步，犹疑着伸出了手，挽住了易左古的胳膊。

    易左古没有拒绝。尽管有些别扭，但是反正颜幼韶是个美人儿，自己又亏欠她不少，易左古也不能拒绝。

    “一开始的时候，我总觉得，能跟在公子的身后，就已经很好了。”颜幼韶拭了拭面上的泪水，“但是呀，越是后来，我发现我就越贪心。后来我想要站在公子的身边了，已经不满足于跟在公子的身后了。再后来，我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挽公子的手可是却一直都不敢。到最后，我很想站在公子的身前，帮他挡下所有，可是公子却不许我站在他的身前，我知道的。”

    易左古这时候才明白了什么。他没有说出口。

    但是颜幼韶却是坦然地说了出来。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子对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最亲的亲人了我对他，也不止有简单单纯的亲情了。”颜幼韶蓦地转过头，轻声问道，“公子，我是不是个很贪心的人？”

    “如果这也算是贪心的话，那么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家伙了。”易左古笑着摇了摇头。

    颜幼韶拢了拢耳边的发丝，引着易左古继续往前走去。她乖顺地依偎在易左古的身边，就像是个媳妇一样。她的美艳依旧引来了不少的瞩目，颜幼韶走的坦然自若，甚至还有几分张扬炫耀。

    终于到了颜幼韶所说的“屋子”。在易左古面前的是一座近一丈高的大门，门是用梨木制成的，上面还雕刻了许多的花纹，中央还有两个辅首门环。

    在门后，似乎是一排茂盛的树木。

    颜幼韶走到门前，伸出手去亲自为易左古推开了门，而后拉起了易左古的手：“公子请进。”

    进门之后却非意料之中的豪宅大屋，也不是仅仅一排树木，居然是浓郁的荫林。场景突然的转换让易左古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颜幼韶拉着易左古走在荫林道上，仿佛瞬间从城里走进了树林里。

    一座宅掩映在交错的树林中。颜幼韶带着易左古在宅前站定，笑道：“我猜，公子应该会喜欢这种风格的。”

    在宅的旁边还有一塘池，池上有一道简单朴素的曲桥，池里似有鱼儿游过。

    “是你把这里布置成这样的？”易左古转头问。

    “嗯。”颜幼韶有些担忧道，“公子莫不是不喜欢？”

    易左古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有亏欠了你几分。”

    这一次颜幼韶没有推脱，反倒是嘻嘻一笑：“那公子就先亏欠着吧，到时候还请公子不要忘了如今对奴家的亏欠，好好偿还奴家。”

    易左古看着面前嬉笑嫣然的颜幼韶，苦笑一声：“好，都记着呢。”

    “那公子先进屋歇息吧。晚上想要吃什么，尽管吩咐。”颜幼韶拉着易左古走进宅。宅子里的布置也颇为朴素简单，就只有一张桌和几张椅子。两旁是两件侧室，颜幼韶引着易左古走进左边那间，里边是一张床，另一边靠窗位置有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具齐。书桌的旁边就是一个书柜，上面摆着寥寥几本书籍。

    窗前似乎特地没有植树，留出了余地，阳光从天上倾泻下来，刚好将书桌照亮。

    “公子可喜欢？”颜幼韶轻声问。

    “很好了。我对这个不是很在意的。”易左古在床沿坐下。

    颜幼韶跟着在床沿坐下，却是没有如往常一般端端正正地坐好，而是双肘撑在了双膝上，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

    易左古歪过头看了颜幼韶一眼。现在的她不似之前那般成熟妩媚，倒是平添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公子。”颜幼韶突然歪过头，微微起身，将脸凑了过去。

    易左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和颜幼韶保持了几分距离。可颜幼韶明艳的脸还是凑到了咫尺前。

    “你看，我有没有老了点？”颜幼韶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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