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行者道者尽为道 三

    走了三天，在树林里补给过的水也差不多快喝完的时候，易左古终于和唐初然找到了一个镇。这里已经属于内陆范围，因此城门的检查并不会很严格，守城士兵在看了看易左古和唐初然之后，没有刁难两人，只当是普通的贫民，就给放了进去。

    易左古和唐初然虽然身上穿着得破破烂烂，但易左古的怀里倒真的是揣着不少钱财。但两人也没有张扬，只是在路边一个铺子坐下。这铺子专门贩卖面食，也有一些饮酒茶水。不少人坐着，面前桌上只是放着一壶酒或是一碗茶，吃面的倒是没几个。

    已经没有空桌了，易左古便带着唐初然在一张只坐着一个人的桌边站定，问道：“请问兄弟这里可有好友就座？”

    坐着的是个汉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蓬头垢面。身上衣着褴褛，还沾着不少的灰尘泥土，斑斑点点。但是在他的身边还杵着一根棍状样子的东西，用白色的布裹起来了。然而这白色的布此刻看起来也是肮脏不堪，几乎变成了一块黑布。

    看上去很像是剑。但是这样的一个穷鬼，怎么会用得起剑这种东西的？即使是最普通的一柄铁剑，也不是贫穷人家用得起的。

    那汉子抬头看了易左古和唐初然一眼，喝了一口碗里的酒：“随便你们。这里没人，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坐吧。”

    “谢过兄弟了。”易左古和唐初然坐下，易左古就坐在汉子的对面。汉子碗里的虽然是酒，但看得出来是最廉价的那种，浑浊的很。

    “店家，来三碗面，再来两壶酒。”易左古招手道。

    店家赶紧跑过来，然而看了看易左古之后，却是狐疑道：“客官可是要三碗面和两壶酒？”

    “对。面随便来什么，带点儿肉就行。酒的话，上好点儿的吧。”易左古点头。

    “这”店家有些犹豫的模样。也不怪店家狐疑，易左古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付得起钱的人。

    易左古明白过来，在怀里摸索一下，直接摸出了一锭银子来：“若是不够的话，一会儿可以再给店家的。”

    店家接过那锭银子，也不再废话，立刻依易左古所言，去准备面食和酒水。

    这时候对面的汉子才抬眼看了易左古一眼，直截了当道：“我可没有钱请还你这碗面和酒。”

    “不用兄弟还，相逢一场罢了。”易左古坦然笑道。

    一旁的唐初然一直没有出声儿。反正丫头对钱财也没个什么概念，当然不会去想易左古败不败家的问题。而且唐初然倒是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个大兄弟看上去好像也蛮可怜，易左古请他吃碗面喝个酒，也未尝不可。

    很快面食和酒水就端了上来。那汉子也不矫情客气，直接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慨道：“好酒！”

    易左古笑了笑，也拎起酒壶酌一口。酒液入口清凉，然而入喉之后却是有如火烧一般滚滚而下。

    这边易左古才刚刚放下了酒壶，另一边的汉子已经开始大口吃起面来。易左古歪头看了看唐初然，丫头拎着筷子口口吃着，和那汉子截然相反。易左古抬头，寻找话题：“兄弟哪里人氏？”

    “什么哪里人氏的，一个农民罢了。平日里没事儿种点庄稼的庄稼汉而已。”汉子似乎猜到了易左古接下来想问什么，“唉，免贵，姓胥，名清。咱们就别文绉绉的了。”

    汉子似乎并不打算交代清楚。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易左古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好。我姓易，名左古。”易左古拎起酒壶，“敬胥清兄弟。”

    胥清也拎起酒壶，大大灌了一口，接着吃面。

    他像是饿坏了，好不容易吃到正经食物，一点儿都没有细细品尝的意思。易左古也开始吃面，拎起一筷子，面条尚有嚼劲，味道也是不错。

    “胥清兄弟可知道那洛都，怎么走？”易左古等胥清咽下了嘴里的面，问道。

    “洛都？你要去洛都么？”胥清扫了易左古一眼，“往北走。只要方向不错的话，应该就能看到。洛都很大。”

    “好。”易左古点头。

    “多嘴问一句，你去洛都干什么？”胥清像是随口问道。

    “倒也没想干什么只是想去见识见识，看看而已。”易左古苦笑道，“不是瞒兄弟。确是如此。”

    胥清点点头，看向唐初然：“你妹妹？道士？”

    “这是朋友的徒弟，的确是个道士。”易左古点头。唐初然背后背着的那柄桃木剑，不是傻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胥清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就此别过了。”

    “慢走。”易左古挥了挥手。

    胥清站起身，径自离开。

    一个下午的时间，易左古和唐初然都没有去别的地方乱逛，而是找了家客栈好好休息了一下。唐初然想要沐浴，易左古特地去为唐初然买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在镇里没有道士服可以换，易左古便买了条长裙。是清浅的绿色，像是初春的嫩芽，易左古觉得应该会适合唐初然。

    事实证明易左古的眼光还算不错。就是易左古低估了唐初然的身高，裙子略短了一些，露出了丫头的脚踝。不过唐初然并不在意。她很喜欢这条裙子，突然就开始嫌弃起那身道士服来。

    不过毕竟这是苏道辰给她留的衣裳，嫌弃归嫌弃，唐初然还是认认真真地将衣服清洗干净晾起来。

    下午时候，唐初然在窗边晒头发，催促易左古也去沐浴清洗一下身子。易左古拗不过唐初然，终究还是又去打了桶热水。

    唐初然转头看向窗外。窗外行人络绎不绝，虽然只是一个镇，但镇子里的居民似乎也当得起“安居乐业”四字。

    这时候唐初然突然想起易左古是要寻找自己的记忆来着。她突然升起一个疑问——她自己是苏道辰“捡来”的，但是关于她的一切，每当唐初然问起的时候，苏道辰总是吱唔含糊而过，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她。

    也就是说，其实唐初然也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从哪儿来，究竟是谁，也是一概不知。

    那么，自己和易左古，又有什么区别呢？

    唐初然怔怔地看着路上行人。

    但是这个，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唐初然的心性很是单纯，事实上她对这个完全不在意。唐初然在意的就只有苏道辰，或者说她身边的人。现在易左古也能算的是她在乎的人之一了。

    虽然她和易左古在一起的时间着实不算长，但易左古对她的照顾她也一直铭记在心。唐初然很想为易左古做些什么，可丫头到头来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好不容易派上用场的几回，还是她背后桃木剑的功劳，于她是毫不相关的。

    这就让唐初然很是惆怅了。不过姑娘的惆怅终究不长久。她觉得能陪在苏道辰或者易左古的身边，她就很幸运了。

    至于易左古会不会一直带着她为什么要带着她苏道辰为什么要把她交给易左古以及苏道辰这段时间究竟去做什么了？这些问题唐初然都有过疑惑，却从不深思。她知道自己就算是想，也想不出个什么东西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想呢？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然而唐初然却是真真切切地再次惆怅长叹一声。这一叹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那些被忧思所扰的人们叹的。

    倒不是说唐初然一心容天下人了，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毕竟她才是最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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