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册·一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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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我到底跟着上神回去了，为了给老妇某些踏实的心理暗示，我还认真的和上神站的近些，然后扯着他的衣袖朝老妇端正的鞠了一躬道：“婆婆，麻烦您多日照顾了。”

    老妇抹了一把泪朝我挥挥手道：“姑娘，记得啊，同你夫君好好的，莫要再逃婚了，此次回去，就好好把婚事办了吧。”

    我觉得上神的那片云很是实用，也几次三番暗示他可否借用，可上神大抵和我心意不怎么相通，除了朝我点点头就没有其他表示了。

    我踏上那一叶摇摇晃晃的扁舟，欲哭无泪。这船可真不愧一叶，估摸着也就勉强能容下我，上神和撑舟小哥三人。

    风浪大，船晃晃悠悠的，我居然有些晕船，脸色苍白的靠在桌上看着外面一片大雾，我在阴间也见过这样的大雾，精神很是恍惚，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身处何处。

    “小鬼。”上神将我扶起来靠在他肩上，他说：“莫怕，就快到了。”

    我没有点头的力气，费劲地抬头朝他笑了一下。撑船的小哥转头满脸歉意的看着上神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这会子风大，累您娘子受累了。”

    我不知他们为啥年纪轻轻的就瞎了，但我没力气解释些什么，上神也没解释，摇摇头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粒丹药，他说：“小鬼，张嘴，吃下这个就好了。”

    我才咽下没多久，强烈的困意袭来。

    倒是我第一次没有梦的好觉，睁开眼时已经船已经靠了岸，我担忧着会不会睡觉流口水一类的问题，红着脸低着头也不敢瞧上神，自顾自先下了船。

    马车行了半日，我看着黄沙之中的城门：七阳城，西洲主城。

    “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在此休息几日再回明荠吧。”我突然感觉心头一慌，隐隐约约觉得这儿还是有什么东西等着我才是。

    也许，这儿有我想要的东西。

    上神似乎也正有此意，目光长久地聚焦城门内的光景，半响才点点头。

    西洲是黄土中的国家，周边还有几个流寇小国，但战事一类倒不常有，相处还是挺和谐的。

    与城外满天风沙不同，城内一片繁荣昌盛，我发现七阳城内大多都是桃树，虽这时节没开花，枝繁叶茂的，倒也看得喜人。

    找了一处清净的客栈，名儿好听，千安客栈，老板是个一身淡蓝色衣衫的女子，看着年纪不怎么大，模样清秀，脸蛋儿圆圆的瞧着倒是很亲近。我总感觉她这客栈风水不太好，有些阴冷，也趁夜晚坐大堂用饭时同她提起，她笑道：“看不出来先生还有几分本事，这风水要是好了，我可出不起钱。”

    我是真喜欢这个妹子，性格和我合的来，她名代千安，是个孤儿，被尼姑庵师太收养，后来师太圆寂，就出了庵堂来了西洲。

    代千安最喜欢的，当属钱，是的，是个见钱眼开的女子。其二便是各种水果，买了这处客栈也只是为了卖水果，真是个有思想的妹子，还赠了我许多的果酒，不过我喝酒比较上脸，才第三杯脸就红的不行。上神坐在旁桌幽幽的望了我一眼，我便不敢喝了。

    代千安摸着下颚一脸比我还像神棍的模样道：“有点意思。”

    我朝她摆摆手，然后转头看着上神问道：“您喝酒吗？”

    上神摇摇头，我大抵那日喝了些酒有点壮胆，上神将我拉进房后，我一巴掌把他推靠着门，我说：“妞，给爷乐一个，爷赏你口酒喝。”

    上神皱着眉捏了捏我的脸问：“胆大的小鬼，在哪儿学的这些？”

    我撇撇嘴道：“上神，就喝一口，来，我给你端过来。”

    我其实也就是想看看上神喝醉什么模样，转身将桌上顺手带过来的酒倒了一杯给他，还殷勤地同他眨了眨眼。

    上神低着头看我，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同他撒个娇，想了想场面，为了保住我肚里的晚饭，还是忍住了，端着酒就要自己饮了，我道：“不给面子，我自己喝。”

    酒到了嘴边却被一只指节分明，白云一般的手拿走，手的主人看着我正色道：“小鬼，下次不许喝酒。”他仰头悉数喝下，喉结滚动的煞是好看。

    现下计划成功，我接过上神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上神为何不喝酒我猜可能是神仙不可酒肉的关系，若果真如此，我倒是做了件错事，让上神破了戒。

    上神倒没多说什么，直直走到床边坐下，只是瞧着步伐有些不稳，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坐在那儿遥远的看着我，目光很是冰冷，我一时间摸不清什么意思。

    莫非是我知道太多了？上神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小鬼？”上神同我招招手，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他说：“过来，坐下。”

    我左右望了片刻，想着若是上神真要杀我，我怎么才能逃命，又觉得若是上神要杀我，那我自然是逃不掉的，于是怀着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心境走过去坐下。

    上神没有杀我，我坐下之后，他认真盘着腿坐到床上看我，看得我总觉得自己脸上是不是开了朵花什么的，最主要的是，上神还没脱鞋，我指了指他的脚，我说：“上神，您还没脱鞋呢。”

    上神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摇摇头道：“不想脱，累。”他抬头看着我，脚微微伸向我，“你给我脱吧。”

    我可没想过上神还是一杯倒，我喝了两壶，若不是上脸，我还能喝一夜。上神倒好，就这一杯，就醉了，醉了还像个孩儿似的。认了吧，好歹错在我，谁让我非要他喝那杯酒？我于是认真的给他把两只鞋脱掉，然后将靠枕摆正道：“睡吧，靠着这个。”

    上神伸脚踢开靠枕，撇撇嘴摇头，一脸傲娇出天际的模样。我问他：“不想睡？”

    他点点头，扯着我的衣袖打结，玩的不亦乐乎。我不得不伸另外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道：“上神？您还认识我吗？”

    上神仿佛寻到了比衣袖更好玩的东西，抓住我在他眼前挥动的手回答我：“小鬼。”

    我终于想着好好问他一次：“上神，为何总叫我小鬼？”

    “耍无赖的小鬼，悄悄逃走的小鬼，说谎话的小鬼……”上神掰着我的手指一条一条数落着我七百年来犯下的罪状，“所有人都叫你南鱼，只有我，能叫你小鬼。”

    好吧，我眼下没有辩解之词，我也承认这些都是我的错，窗外有虫鸣声，我在这片虫鸣声中看着絮絮叨叨述说我罪状的上神，如果他能一直这样醉着也未尝不可，我也效仿代千安这样开一家小店，做个抠门的守财奴，然后省下钱养着他。

    后来他可能是说得累了，我觉得这七百年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儿说的这么多，靠着布枕看着我。

    “上神以前喝过酒吗？”

    “喝过。”

    “什么时候？”

    “仙灵山夷灭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两颗实体丹，回去的时候太匆忙，掉在了凡间。”

    “喝过几次？”

    “一次。”

    “今天为何要喝酒？”

    “怕你失望。”

    我低着眉，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有个知道自己不能喝醉的神仙，为了我，醉了两次。他可能是醉了有些难受，老是不安静。

    “上神，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我将他握紧的双手抓住，在他身旁躺下。

    “睡着的话，我明日还能看见你吗？”上神伸手替我抹了抹止不住的眼泪，他说：“不哭了，你要是想走也行，不哭了。”

    我抱着他的手挡住眼睛，好久才探出头来看着他摇头说：“我不会走的，上神，明早醒来，我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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