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大人其实是爸爸的意思

    钱掌柜是个智力点很高的人，如果他的出身能比现在好些，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他所取得的成就一定远远不止是一个店长。但他的父亲毕竟仅仅只是一个种地的农夫。

    然而即便从未接受过系统教育，钱掌柜依然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定下了家族三代崛起的战略方针。

    士农工商，说是这么说，但那农指的却不是下地干活的农夫，而是手里有大块地皮的封建地主。

    如果钱掌柜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个种地的农夫，最多也只能混个温饱罢了。想要靠面朝黄土背朝天来让后人过的更好，只怕是不能够的。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只能选择另辟蹊径，去成为一个为人所不齿的商人，准备先攒下充足的家底再伺机洗白。

    放在上等人眼中，他所做的事情就是投机倒把。

    可惜的是，钱掌柜的幸运值也就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准。如果他没有遇到金四月，如果他的儿子更像他一点，而不是更像他那个就知道买买买的娘，可能现在他已经很接近成功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在钱掌柜已经彻底打算远离政治，专心为家族积累原始资本的时候，却突然得知了他那个瓜皮儿子很可能要抛下他这个老父亲，跑去为人民服务的消息，险些流下感动的泪水。

    “不知是哪位大人要见犬子？”钱掌柜放慢脚步，向杜并询问着有用的信息。

    杜并跟钱掌柜谈不上有什么关系，但好歹也算混了个脸熟，在这种事情上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便答道：“新上任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代理地官尚书，狄阁老。”

    钱掌柜虽然已经有些日子不再关心时政，却也听说过狄仁杰的名号，心下了然，十分欣喜。

    在杜并带着钱掌柜和钱柏来到二楼的包厢时，王示已经把桌上的盘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像是刷过了三遍一样光亮。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又用了孙思貌调制的纯中药洗发液，钱掌柜先前斑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黑色，但前半生拼死拼活给身体留下的种种积弊现在逐一发作，看上去比狄仁杰还要老上不少。

    “见过狄尚书。”钱掌柜向狄仁杰行礼道，钱柏也照葫芦画瓢。比起完全不将世俗礼法放在眼里的金四月，钱掌柜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

    “不必多礼，你便是钱经理？”狄仁杰问。年纪太大的话，他可不太好安排，毕竟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

    金四月摇头道：“不是，这是他爹钱总经理，后面那个钱才是经理。”

    “哦，这样啊。”狄仁杰面色奇怪的点了点头，对钱柏道：“你既以经理为字，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啊？”钱柏抬头，一脸问号：“大人，‘经理’不是人的表字，人也没读过多少诗书。”就他上学时的成绩，哪配得上这么金闪闪的称号。若是被他当年的先生知道，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经理是她给客栈员工起的一个职务名。”王示给狄仁杰解释道。

    “原来如此。”狄仁杰点了点头，又是有些无奈。虽说这几年科举渐兴，但能取上的最差也都是能力极佳的寒门子弟，如果硬把一个姿势水平不高的平民带进去，怕是没法融入集体啊。

    “怎么这会谦虚起来了？”金四月批评钱柏，又转而对狄仁杰介绍道：“钱的数学还是不错的。只论这个，您老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哦？原来是长于数术。”狄仁杰一下来了兴趣，不管是在哪里，实用型人才总是招人喜欢的。尤其像是户部c工部这些经常需要与数字打交道的地方，一个好会计的价值不言而喻。

    不过口说无凭，为了检验金四月所说的真实性，老狄便随口从《九章算数·经典题库》里出了一道，“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c葭长各几何？”

    虽说钱柏主攻的科目是《概率论》，但高中数学也是学了的。像这种低级的学几何问题，他只是听了一遍，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狄仁杰话音一落，钱柏便立刻回答道：“假设葭长为丈，根据勾股定理有一1252一2，解得一1，故水深1一1一1丈，葭长1丈。”

    “狄阁老，你这是在骂人啊！”金四月笑道，“你出的这题，我们客栈随便拎出来一个清洁阿姨都会做，还是别拿出来丢人了。”

    “这题虽说不算多难，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狄仁杰当然知道这题只是基础，本就是随口一问而已，许多年长的老农只怕也解得出，但若说人尽皆知，只怕太夸张了。

    “我叫人做给你看便是。”金四月自信满满。王示和杜并在角落的水泥石桌上掰手腕，钱掌柜去叫了人。

    过了一会，客栈的几个服务员和清洁大妈有说有笑的从包厢出去了。金四月对王示虽然刻薄了些，但对这些普通人福利还是极好的。三险一金不说，有客人给费也不会没收，每逢节日还有粮油鱼肉赠送，现在居然答一道入岗培训的数学题都有奖励金。

    为了防止作弊的可能性，狄仁杰还特意把引葭入岸的题换成了折竹抵地，原理差不多但算式是不同的，然而客栈的工作人员还是全都做对了，不禁有些感叹：“金掌柜的先见之明老夫佩服，不过此事还是不要叫太多人知道，恐遭人口舌。”

    这话王示已经跟金四月提过几次，但金四月一意孤行，坚决要搞员工培训，王示也拿她没办法。

    金四月点点头：“多谢狄阁老提醒。虽说钱资质有限，未能尽得吾之真传，但论起治国之算法，这天下及得上他的绝对不超过双手之数，还希望您能妥善安置。”

    “这是自然。”狄仁杰满口答应，有了熟手替他做事，他也能轻松许多。

    谈话间，几人已经行至楼下。这等利国利民的政策，自然是越早上线越好，所以今天狄仁杰就打算带着钱柏前去报道了。

    金四月又掏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钱柏。“这是我的另一部珍藏，你拿去好生研习。朝堂中人不比江湖好汉，你子说话做事也多注意些，莫要着了别人的道道。”

    钱柏点头应是，接过那书，看了一眼封皮，上面是七扭八歪的“线性代数”四个大字。这书比之《概率论》还要更厚，拿在手里有些碍事，钱柏便把它背在了身后，道了声再见便上路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钱掌柜抹了抹眼角，朝金四月躬身道：“多谢东家栽培。”

    “不必多礼。”金丝月潇洒回头，“不把他安排好，你又如何能安心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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