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狐疑

    王氏夫妇将众人迎进了门，大家先在前厅坐下奉茶，顺便认认亲。

    “这一位是姑祖府上的六奶奶。”王章之为朱氏介绍道。

    “见过六奶奶！”

    杨氏辈分最高被安排在了主位，朱氏亲手给她奉上了一杯茶，像朱氏这样的出身在出嫁前就把夫家关系的人了解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知道这是礼部郎中崔大人的儿媳。

    杨氏笑着接过茶，从丫鬟手里拿过准备好的见面礼亲手放到朱氏的手中。

    第二位介绍的是崔文慧，他是崔府的长子嫡孙地位尊贵，但是他年纪比王章之是晚辈，朱氏特意准备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做见面礼。

    “这一位是定国公府的表妹。”王章之接着介绍道。

    “芳贺见过表嫂！”谢芳贺站起来福了一身道，她穿了杏粉色的长衫，只在长衫的底部绣了大朵的芍药，纽扣处盘成蝴蝶欲飞状上面缀着粉色的珊瑚做扣。

    其实从她下轿开始，朱氏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她的身上，因为在京城谢芳贺就像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她是定国公唯一的嫡出姐，却少离家从来未有外人见过，关于她的流言蜚语随着她年纪的长大越演越烈，什么无盐病弱之类的传闻京城权贵人家的后院里都悄悄地讨论过。

    指婚虽然破了一些流言，可是人们对她的好奇却有增无减，未来的八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烛光下的谢芳贺仿佛一尊玉剔的美人，带着三分朦胧也遮不住七分的溢彩，连朱氏自己都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妹妹多礼了。”醒过神来的她连忙递过准备好的礼物放在芳贺的手中，心中却想到这般人物还是天家才消受的起，此次回京必然激起很大的风浪。

    轮到崔淑馨时又有另外一番话说，朱氏的一位姑姑嫁到了礼部张尚书家，是崔淑馨未婚夫的婶娘。

    “张尚书府上规矩森严，公子们都斯文有礼以读书为第一要义，淑馨妹妹好福气呢。”朱氏道。

    “谢谢表嫂。”崔淑馨害羞地一笑道。

    转过身去乘着人不注意却对着谢芳贺做了个苦瓜脸默念了一句“规矩森严。”

    谢芳贺对着她使了个白眼后，又只能无奈的一笑。

    这王府别院是三进宽敞的院子，而且在东边造了一座花园，最特别的是花园里的西北角用许多奇石垒了一座很高的假山，山上建了一座阁楼。

    阁楼不大却雕廊画栋，精巧别致，阁前的台阶上放满了茉莉花的盆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待到进了阁内摆着的又变成了盆栽的石榴花，灯下花开艳丽动人。

    “这阁楼是家祖那一辈建的，为的就是观赏这廊城的夜景。”王章之领着众人走到露台上指着下边的景色道。

    此时一轮明月当空洒下一片皎洁的月光，从露台向南望去，由近及远灯火从星星点点变成连绵成片。

    “最远处那一片灯火呈’几’字形的就是瑶琳码头。”王章之指着东南角道。

    众人目光看去果然像是一道迤逦的灯火带，远看着与’几’字有几分相像，几字之外就是漆黑的一片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那是沿着码头停靠的船上的灯笼和码头上的灯火连成了一片造就的景象。”

    露台上一行人都被这有些壮观的夜景所震撼，在暖煦的夜风中看的有些痴迷。

    “王表兄为何廊城的夜晚会有这般的灯火景色？”谢芳贺忍不住问道，她知道瑶琳码头的盛名却不知道这盛名的由来。

    王章之闻言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未几轻笑一声，那笑声就好像这月色中的夜晚，低沉中带着皎洁的明亮。

    “天下读书人都以功名为先，廊城更为甚，红烛高照有前途宏亮之意，所以廊城人家中只要有读书之人都会在门前高挂灯笼整夜不灭直至天明。”

    “其次廊城的东边有一座城名为落州产出大齐四大名纸之一的’夕芳’，而夕芳纸的废料就可以制成一种非常结实又透明的灯纸，这种灯纸制成的灯笼因为产量不多大多数为廊城人购得。”

    “那种灯纸做的灯笼照起来又亮又清晰，也是廊城夜景能形成的主要原因之一。”王章之娓娓道来。

    ‘夕芳’是四大名纸之中最有名的闺阁用纸，颜色好似落霞，又似胭脂，十分名贵。

    “哎呀好可惜，明日若是我们能在廊城停留一天就好了，咱们可以买些夕芳纸还有这里的灯笼回去。”崔淑馨可惜道

    “妹妹不用可惜，这些我们爷早就准备好了，大家都有。”朱氏笑着道。

    “这怎么使得，还让你们破费。”杨氏摇了摇头道。

    “六奶奶这些都是个雅物，用来赏玩而已，不值得什么的。”王章之劝说道。

    大家又闲话了一会儿，准备回阁中用晚宴，谢芳贺却不知为何被这夜景迷了眼入了神，那一刻她只觉得在这夜景中的自己有些渺，不过是这世间万物中的一颗砂砾。

    “贺姐姐？”

    “芳贺姐姐？”回到阁中的崔淑馨趴在窗前喊道

    月色中谢芳贺蓦然回首，飞散的发丝在风中飘舞，她的眼神带着些迷茫。

    听到呼声关注过来的朱氏突然一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她心中一闪而过，细想之下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

    朱氏办的这场酒宴很是用心，宴席上舍弃了这大热天不适合的油腻多腥的大菜，多了许多新鲜可口的特色菜。

    四品果盘里一碟水灵灵的新鲜樱桃，一碟绿皮粉尖的美人指葡萄，一碟沙皮西瓜，一碟建南荔枝，都是新鲜冰镇的好东西，吃的众人爽口无比。

    六品凉碟芥末鸭掌，芝麻鱼皮，鸡丝黄瓜，陈皮牛肉，糯米河藕，梅汁排骨。

    其中芝麻鱼皮是众人都没有吃过的新鲜菜式，爽脆有嚼劲还没有腥味，伴着芝麻的香味吃起来回味绵长。

    两品羹汤，一大盅龙井竹荪仔鸡汤，一大碗银鱼三丝羹。

    那一碗仔鸡汤倒是很和谢芳贺的胃口，仔鸡本来就没有母鸡那么油，这道汤厨师好像还特意滤了一遍油腻，盅里的汤清澄透亮，大热天来上一碗滚烫的汤却只觉得鲜甜可口，满口清香。

    崔淑馨用完一碗汤大舒了一口气道“真是多谢嫂嫂了，这几日船上的吃食也不觉得哪里差，就是没有今天用的爽快。”

    听到有人夸奖，朱氏心中也高兴，毕竟是做人家的新媳妇的，得到亲戚的赞赏对她是很好的认同。

    “船上的食材储存不易，选的都是好存放的，所以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种。”她解释道。

    “嫂嫂这么一说，到的确有这个缘故，那些菜吃来吃去都是一个味道”崔淑馨想了一下道，菜看起来每日不同，不过是换着搭配做罢了。今日早膳吃，明日晚膳吃，换着花样换。

    “你表嫂这么安排是因为她是个有心人，倒是你········”杨氏见她还正经的考虑了起来，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这才走了几日啊，你倒是喊起苦来了，还是我平日里把你娇惯的太过了。”杨氏摇头道，心里觉的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放纵她了，现在临到嫁人的时候，自己变的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

    “婶婶这赶路向来都是个苦差事，有时候大老爷们还吃不消呢，何况馨妹妹这是头一遭。”崔文慧连忙帮着劝说几句。

    “就是，就是。”崔淑馨也不怕，见有人帮腔更是顺杆爬。

    杨氏还待说什么又想起这是在王府做客，也暂且不理她，只是在心里盘算好了往后的这些日子要好好给崔淑馨收收骨头。

    顾着明日的行程，酒宴只用了一个时辰，崔府一行人并没有留宿在王府，仍然由王章之护送回船上休息。

    因为王章之走之前有吩咐自己回来后就去睡书房，让她自己先休息，所以朱氏由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早些安置了。

    只是她在床上想起谢芳贺的那个回首，总觉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想得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奶奶你怎么了？可是累了？要不要奴婢给你捶捶腿？”守夜的丫鬟听见她的声音，爬起来问道。

    “幼筠。”

    “诶”

    “你拉开帐子，咱们说说话。”

    她的贴身丫鬟闻言从地铺上爬起来，撩开了床上的帐子，坐在脚踏上关切的望着她。

    “你从就跟着我的吧？“朱氏歪在枕头上思量着问道。

    “对，奶奶五岁的时候奴婢就到您跟前当差了。”

    “那我身边见过的人你也都见过，今日里那位国公府的表姐你可看清楚了？”

    按理当下人的是不能盯着主人或者客人看的，但是幼筠听着自己家姐的意思又像是要听到她说看清楚了一般。

    “因为表姐好看，奴婢大约的看了几眼。”她斟酌道。

    “那你有没有觉得她长的像谁？”朱氏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想想个明白。

    这个问题问的幼筠一懵，就今日里这么一见，她怎么知道表姐长的像谁？

    “奴婢没有觉得她长的像谁啊？”

    不知道为什么朱氏听到她的这个答案时有些安心，好似这一切只是她的多想。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面善。“朱氏喃喃道。

    幼筠突然想起一个人，让她觉得能解释的通，那就是当年她跟着自己姐伺候时有幸见过一次的福王妃。

    “奶奶是不是觉得她和福王妃娘娘有些像啊？毕竟她们倆是姑侄。”她说的是福王妃谢蕙。

    “除了福王妃娘娘奴婢想不到别人了，如果真有人长的和表姑娘像的话，奴婢不应该想不起来啊。”毕竟是像表姑娘长的这般的颜色，若真有人和她有几分相似那也能让人过目不忘了。

    “福王妃吗？”朱氏让自己努力回忆起谢蕙完整的样子，可惜当年那场宴会她坐的有些远看的不真切，现在想起来谢蕙的脸总有些模糊。

    “大概是吧········”她安抚了一下自己。

    “奶奶还是别想了早些睡吧，明日就要起程了呢。”幼筠劝道。

    主仆两停下了话头，又各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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