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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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岚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跟赵珠珠说，兴冲冲回来研好墨、铺平纸，可真的提起笔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

    她拿起赵珠珠的信从头到尾又仔细读了一遍，赵珠珠在信里说了很多她在西北大漠的生活见闻：

    “岚表妹，我现在终于知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色是什么样子了，在这里跑马，跑几天都跑不到边，不像京城房子都挤在一起，跑马都得出城…”

    “岚表妹，昨日我去集市，看见了许多人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蓝色的，说的话也与我们不同，怪强怪调的！”

    “岚表妹，这里的女子与我们那里不同，她们都很大方，跟男子一样出门办事，而且还不戴帷幕。”

    ……

    看上去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可是没有一句提到自己的。

    赵岚想知道，她的相公疼不疼她，她的婆婆难不难伺候，她的家里叔伯姑嫂好不好相处……可是在信中，这样的家常一句都没有。

    赵珠珠过得幸福吗？

    赵岚隐隐地有些担心。

    想想自己前世是怎样熬过来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选择错，也不愿意看见哥哥嫂嫂那种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赵岚总是装作若无其事，每日都做许多事把自己的日子填满。

    所以她把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春天坐看迎春迎风招展，夏天采摘栀子花取蜜制露，秋天收集桂花做饼蒸糕，冬天掩埋梅花，也埋葬自己一年的期待……

    那时自己还执着地给张闻喜做衣服，做针线的时候，为了熬时间，每件衣服都精益求精，用平针缝了，还要用锁边缝，锁完边还要绣纹饰。男式的服装不能像女子那样把花草绣得热热闹闹的，赵岚总是用与衣服同色的线，把纹饰绣在领口和袖口，密密缜缜，显得衣服既挺括又精致。

    这样的一件直缀要花平常一件直缀五倍的时间，可赵岚一直这么制衣。即便邮寄出的衣服一次一次地被退了回来，她也没有间断过。

    日子很长，不把时间填满了，一天一天该怎么熬过去呢？

    赵珠珠呢？是不是也在熬日子？

    所以她才每日到处乱跑，到处出去看风景？难道相公能容忍，就这样任她出去疯跑？

    赵岚更加担心了：是不是她也被撂到了一个庵堂，没人管没人问？

    当年自己还有哥哥的照料，还有青茵的陪伴……珠珠堂姐呢？

    难道把她扔在西北，就这样任她自生自灭？

    不行！不能这样！

    赵岚从榻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掀开门帘就想奔出去追上张静乐，问问他，赵珠珠到底嫁给了什么样的人，在西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青茵正端了莲子藕粉进来，差点与赵岚撞了个满怀。

    “小姐，出什么事了？您别急。”青茵慌忙放下藕粉，转身拉住赵岚。

    “我要去找张大人，我有话问他！”赵岚被青茵拉着不得脱身，更加急躁起来。

    “小姐，张大人已经走了，您追不上的。等下次老爷沐休了，张大人就来了，您这会儿去也追不上。”青茵慢慢劝着。

    “那太晚了。”赵岚有些等不急。

    “那您也不能这么出去啊！张大人是个外男，您跑出去如何与他见面？”青茵怕赵岚冲动，紧紧拉着赵岚。

    青茵觉得自己小姐自从破庙回来后，她们的生活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小姐身边突然多出许多人来，先是武定侯府的侯爷，然后是万氏两个兄弟，接着又是这个锦衣卫张大人……赵珠珠的事情刚出，她脑子里的弦马上被拉紧了，她可不能像赵珠珠的大丫头那么糊涂，她要看好自己的小姐。

    青茵这句话提醒了赵岚。

    赵岚又坐回床榻上，望着窗前的越椒出神……

    赵岚和青茵在耳房的交谈，一字不差地落在了黄妈妈的耳中，黄妈妈把前因后果写了个条子，往花园墙头的砖缝里一扔。

    *

    张静乐正在书房里看各地报来的密报，暗卫来报。天色还亮，张静乐以为又是什么稀疏平常的加报。

    暗卫说不是，是赵家暗桩的密信，赵家小姐想见他！

    张静乐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暗卫又重复了一遍，递上了暗桩扔在墙头缝里的条子。

    张静乐疑惑，放下正在批示的密报，架起毛笔，展开暗桩传来的条子，仔细地读了起来。

    原来是为了赵珠珠的事。

    张静乐把纸条放在桌上，低头思虑了一会儿，吩咐暗卫：“你去跟她说一声，这两天想办法带着赵家小姐出来一次，其他的，我来管。”

    暗卫得令，转身去传信。

    *

    第二日，黄妈妈陪着赵岚在院子里侍弄花草，黄妈妈说天气开始渐渐热起来了，院子里蚊虫也渐渐多了起来，要去花市买些艾草和夜来香种上。

    “上次老奴还在花市看见过一株矮枝，枝丫上全是毛毛，开的花是黄色的。那花看着真神奇，没有单独的花瓣儿，五六个花瓣是长得连在一起的，像手掌张开那么样似的。”黄妈妈说完把自己的手放在脸边张大手指。

    赵岚看着黄妈妈微笑起来。

    黄妈妈见了，收起手接着道：“据说这花败了以后就会结果子，那果子开始只有手指头那么大，绿色儿的，慢慢长到鸡蛋大小就开始变黄色儿的。那花坊的老板说，经常把这枝儿搬出屋子晒晒太阳，果子最后就能变成红色儿的。

    老奴蠢笨，这么新奇的东西，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如果是小姐在，肯定能记住。果子红红的，看着特别喜庆，特别是那花儿，真是从来没见过，竟然没有花瓣儿……”

    赵岚知道黄妈妈说的是番茄。

    原来这时候，番茄已经从西域境外传进来。上一世，好像是过了十几年后，番茄才慢慢普及，才有人开始将番茄当成瓜果来食用。

    番茄酸酸甜甜的，赵岚上一世很喜欢吃。加之番茄好种植又好打理，赵岚便在静音庵的院子里种了一片。每年接近端午，番茄便是赵岚对夏天的期待。

    这时的番茄虽然刚刚传入，味道肯定与上世一样酸甜。这种酸甜是她一年中难得的欢喜，想到这里，赵岚便提出来与黄妈妈一起去花市看看，然后自己跑了去央求杨白露让她去花市。

    花市离赵家不远，杨白露正忙端午的节礼和打发人包粽子、撒雄黄，忙得抽不开身，便让青茵和黄妈妈仔细跟着赵岚。她替赵岚戴好帷幕，关照了黄妈妈几句，又遣了两个护院，抬着轿子，许他们去了花市。

    赵岚这边刚出发，张静乐就得了消息，他从房中走了出来，跃身上马，也向花市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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