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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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杨的话一说出来，时间仿佛都凝滞在了那一刻，仅剩燥热的空气还在周身流动。

    不自觉地三人就出了一身的汗。

    若是王庭大乱，温九是真的很有可能趁着这个时机回去的。漠北诸部定会为了汗王之位征伐不断，就算不合漠北的规矩，温九这位中原公主的去留，倒也不会有几个人关心。

    折柳和苏华反应过来，均是不由自主的神情紧张，话语声都低了下来。

    “除了虎尾部，还有别的部落吧。他们有几个答应了？”

    这种事情无非诱之以利，她们自从到了这边，那一天不是在做这些事?折柳只是没想到那些部族的胆子能这么大，伯尧发怒的时候他们都战战兢兢不敢与他对视，怎么这会子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些诸部王公平时面对伯尧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堪，导致连苏华折柳这些侍女都不敢相信他们的勇气。若事情真成了，伯尧绝对不敢相信这些软弱的像兔子一样的贵族敢于进攻王帐，另选汗王。

    那才是措手不及。

    垂杨没有回答，她沉默下来后，帐子外面的气氛沉凝至极，又有一些微不可察的欢悦在跳动。

    折柳跟着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你是一个人去的？以大妃的名义？”

    “不是，青训跟我一起去的。”

    垂杨心中的担忧正好被折柳问出，她是大妃从中原带来的贴身侍女，又做着串联各部推翻当代汗王的事情，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中原周国的野心布置。

    温九已经做的很好了，花费种种心思将自己这一方隐藏在幕后，利用别的关系来表达合纵进攻王帐的意向，但还是免不了亲自下场，对几个亲近且手握重权的部族展示诚意。

    她给出了作为内应解决掉伯尧，并且以周国公主的身份下嫁下一任汗王的承诺，才能换得早就不满伯尧专权独断的王公的支持。

    特别是代表着祭司一脉部分权柄的青训，虎尾部，以及朝颗部。

    美貌亦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资源，该利用的时候，温九也不会含糊。反正到时候漠北一乱，就便是天高任鸟飞了，届时谁还能打到许都不成。

    五大部族内部的人，都是交给青训去联系的。温九隐隐知道一些青训与伯尧的恩怨，对青训的私心也有不少了解。

    要是没有青训，只是光凭温九空口白牙的一张嘴，手上又没有兵权，怎么能扯出这样浩大的声势？

    依着大祭司的性子，要是得知了这件事，绝对会先把温九斩杀再论其他。伯尧对维持漠北的稳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怎能允许臣下妄想推翻汗王呢？

    不过大祭司的年纪终究是大了，一场病就能打倒这个曾经强势的老人。有些事情，若青训有心瞒着他，大祭司又能怎样。

    即使他威严深重，祭司一脉的人心，现在也都渐渐倾向了更为祭司一脉着想的青训。

    大祭司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明明有底牌却任由伯尧对家族的大肆打压，而青训却旗帜鲜明地保护家族，曾几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对伯尧地不满。这两者该如何选择，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清楚。

    只能说，大祭司维稳的一片苦心，不管是汗王伯尧，还是他自家族人，都没能理解。

    温九跟大祭司一样，长时间不露面都是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连决策者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地下闻风而动的人又能有几分的信心？

    只不过大祭司是真的病入膏肓，温九的病情倒有一半都是装出来的。

    既向亲密的合作伙伴表示了无力争夺功劳的病弱形象，又让外围的贵族们以为她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更重要的是降低伯尧的疑心——她毕竟还是要考虑失败的可能性的。

    即使是仓促之间因着外界条件布置的计划，温九还是给自己准备了退路。

    至于垂杨，只能委屈她了，若是早些准备着，未尝不能活着回去大周。

    即使在睡梦之中，最紧迫的事情还是时刻缭绕在她心头，身体慢慢恢复对周围的感知，整齐的“刷刷”声是熟悉的裁纸响动。

    温九睁开眼睛，只见三个心腹侍女都呆在帐子里面，脸上都带着几丝慌乱之色。

    心下一想便明白了她们都猜测出了自己完整的计划，也到了这个时候了，该知道一些好安排后路了。

    她撑着后面的软垫坐起来，轻微的响动还是叫她们听见了，纷纷围拢过来，端来热茶和温水。

    温九却推拒了这些，她靠在美人垫上，眼睛里有几分疲惫，更多的还是认真的精芒。

    “你们都知道了？”

    垂杨老实低头，“是奴婢一时没发觉说漏了，主子别怪她们。”

    温九摆摆手，“知道就知道吧，又不是要瞒着到回家之后再说。”当下，又大致将自己的计划还原了一遍。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就算是她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他们凑出来的兵力是王帐的两倍有余，领军的也不是没见过血的傻子，折柳的暗器也可做为奇兵出其不意。赢得希望有，输的可能也要做好。”

    温九停了下来，缓缓看过三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垂杨是计划的主要执行者，失败之后的结果几乎是注定了的，只要温九不准备逃亡大周，她铁定就是被推出去的顶罪棋子了。此时温九的问话她只当没听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为主子而死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心里终究有几分不甘心罢了。

    折柳也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华思考了一会，又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开口：“奴婢的拙见，既然主子已经亲自出面为这件事情站台，如果不成的话，主子没有什么可能在漠北安稳的呆下去了。”

    “奴婢斗胆，若是回大周的话，陛下有几分可能接纳主子？”

    “三四分，最多五分。”

    这要看伯尧手下兵力损失的多少，若是没什么折损的话，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温九已经回到了大周，出兵讨伐的事情他是一定做的出来的。

    漠北与大周大大小小的战争并不算少，但这种奇耻大辱一定会招来伯尧的怒火，恐怕漠北就不只是秋冬的借粮，而是一年四季都要在大周的边境以战养战了。

    那时候武帝就算碍着老将军的面子勉强接纳了温九，她也要自请去边境，要么杀了伯尧，要么战死沙场。

    只有这两种选择。

    听到温九的回答，苏华也沉默了，是啊，主子过来和亲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他如何会愿意和亲成为一场不成功的刺杀呢。

    原本还以为陛下能念着主子的牺牲和同出一源的亲情接纳主子回归呢。

    她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即说到：“是生是死，奴婢都听主子的。”

    温九的存在给了她生活在异乡的最大希望，她永远都淡定自如、从容不迫，永远都能护住效忠的属下，在一次次交锋中取得先机。跟随这样的主子而死，比死在不知所谓的宫廷争斗中更加值得。

    对外挥刀永远比内斗更需要勇气。

    苏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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