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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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点半，阳光已经直射在窗布上，把房间照得透亮与温暖。这时候的太阳洒着银纱，刺眼的白光刷在徽声的眼睛里。她整晚蜷缩在沙发上只睡着了三四个钟头，一起来，感到头十分偏痛，昨夜的酒气还未散尽。身上盖着蓝色蚕丝被，上面还有沅玫的香水味。她已经出门，枕头边是她留的纸条，我去开工，晚上回来。旁边放着钥匙。

    徽声起身走到厨房，看到饭桌上放着一盒牛奶，一盘面包，鸡蛋，黄油。厨具没有用过的痕迹，收拾得十分整齐。冰箱只矿泉水，水果和冰淇淋。柜子里堆满了速食面，和各种鱼肉罐头。

    花瓶里换了新鲜的水，只是玫瑰花经过了一夜，凋谢了些。房间里，是一缕缕温和的阳光。花的香气透着暖意。

    徽声捡起茶几的杂志来看，封面是沅玫在白细沙滩上玩耍的摆拍，照片里的她笑得很甜。徽声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啃着面包，环顾四周摆设，昨晚并没有认真看过公寓。湖蓝色的沙发，靛色的茶几，镶银线花边的海绵枕透着淡淡蓝玫瑰香，是沅玫头发上的味道，她一直用这种蓝玫瑰香味的洗发水。

    阳光从天窗和客厅落地玻璃里泻进来，很是温暖。外面是山林，成片成片的绿色像翠竹帘子，成了一道天然的翠郁屏障，隔开外界的灯红酒绿。住在这里，都是阳光和树木，只是偏远少人烟，显得有些冷清，交通也十分不方便，公共大巴没有设站，不过住在这里的人都有私家高档汽车。

    她等了半小时，截了一辆从山顶下来的红色出租车。

    沅玫回到公寓时已经晚上七点左右。开车到楼下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公寓的灯，还开着，她心里一暖，脸上又透着喜悦。

    一进门便闻到了饭香。桌子摆着黄花鲫鱼汤，鸡蛋西红柿，红烧肉，都是家常小菜。

    她含笑走过去，洗了洗手，用一块散发着冷冽山泉植物香氛的白色冰毛巾擦手。然后坐下来等徽声盛饭。空气里有一股稻米香。两人很少这样独处。

    “经纪人说我最近胖了一点，现在改吃素了。”但她还是慢慢挑开鱼刺，尝了一下，喝了几口鲫鱼汤。边喝，边夸徽声厨艺好。

    吃完饭，她把音乐打开，里面放着激昂的大提琴曲，瞬间填满了空荡荡的房间每个角落。

    “我新买了很多衣服，自己也穿不了，你看下有没有喜欢的。”沅玫打开衣柜，里面全是名牌。

    “太名贵了，穿着上学太招摇了。我也舍不得拿出来穿。”徽声心里想着，颜色太艳丽了，也太暴露了，衣服与她根本格格不入。

    “借口，你不过是要和我分得清清楚。是我的，才不肯穿。”这话是沅玫顺口一说，但徽声听着脸灿灿的。

    “其实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每天送你上学，如果时间来不及就送你下山，你可以再转地铁。每天住在学校宿舍有什么意思，稍回去晚点都不行，规矩多，怪闷人的，你考虑一下。”

    徽声没有回答，单听着大提琴声，那琴声或激昂如海，或涓流如溪，有点异样的感觉。像喝了烈酒，吹着夜里浩浩的风。

    “你的生活不适合我。”徽声轻轻地说。

    刚刚她听到沅玫在电话里和一个男人约了去兰桂坊。

    “你再想想，不用立刻决定。今天晚上也留在这里陪我好吗？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说一会儿话了。这段时间太忙，没有空来找你，偏你也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多想你。虽然外面也认识不少人，不过都是酒肉朋友，想想我自小认识的朋友，也就剩你一个还在身边了。”沅玫的声音像抹了蜜，柔声细语里透着一点娇。但徽声还是摇摇头，坚持不肯。

    沅玫含笑用血点子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像要在她身上点上一颗红痣。一瞬间，沅玫看着她，心里竟起了一丝羡慕与嫉妒。她置身于欢场，清楚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可以在一个成熟女人身体上得到欢娱，但这种肉体的欢娱是空虚的，短暂的，而处女雪白的肌肤上那一点红得耀眼的守宫砂却是无限的诱惑。看着静如处子的徽声，拉着她的手，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只有洁白，她心里恍然若失，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笑说，

    “那好吧，迁就你一次。我也要出去，等会儿先送你。”

    “嗯。”

    她起身后，又回头笑说，

    “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要经常过来。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闷得很。如果有你能陪着我，我会很高兴的。”

    见徽声点了点头，她才开始换衣服。

    正值傍晚时分，车子在山路上一直曲折而下，雪亮的路灯像一条白光蜿蜒着流窜。沅玫在开车，徽声坐在旁边没有说话。汽车里静静地散着浓密的蓝玫瑰香气。沅玫抽出一张音乐光盘，里面都是欧美情爱曲风，单凭声音可以想象唱歌的人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歌词反复着，“今夜你来，今夜你走”。

    “差点忘记了。”沅玫左手仍握着方向盘，伸出右手到皮包里摸着。

    “找到了。”她拿出一个方盒，里面是淡粉碎丝条裹着的一个香水瓶，标签写着法文，看上去价格不菲。

    “是他从巴黎带回来的，给了我两盒。说昨天与你见面也是缘分，送一盒给你，当一个礼物。还说让你一定要收下。”

    “谁？”

    “你见过，那个程公子。”

    “他向我打听你。还让我问你肯不肯，做个朋友。他缠了我足足一个小时，问你的情况，看来倒是真有几分诚意。他说，如果你愿意，他绝不亏待你。”徽声不说话，面含怒色，把礼物推过去。

    “愿不愿意都好说，这个收下也不要紧，我回头谢一声就完了。这个面子，他还不敢不给我。”

    沅玫知道徽声一生气便不说话，只怕也疑心她从中得了好处，反而不好开口再劝。她把冷气调高了些，夜风从车窗缝隙漏进来，感到徽声也静静透着冷气。

    山间的空气，带着点海水腥味，路面上有一股雨水冲刷后的清冷气息。车开到背山处，前面是豁然开朗的海，一转弯，又是山。车前的背景，一瞬间是澎湃幽森的海，一瞬间又是冷凛滞带的山，在两人眼前一滞一动，黯了，又亮了。车灯前的山路，地上浮着银鳞，隐隐现现。

    这晚之后，两人心里都生了芥蒂，决定先把关系冷一冷，都不主动找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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