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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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翎进屋发现王氏身体僵硬冰冷，面色如雪，心中悲戚难挡，又伏在她身上嘤嘤啼哭起来。

    她在想眼下到底该怎么办，卖身葬母有没有必要，渐渐倾向于厚养薄葬，但又怕娘亲怪罪死不瞑目。陈根的一席话弄得她开始怀疑卖身葬母的必要，而李氏前后变化判若两人，也加重了这个想法，人心叵测，如果爹爹还健在、娘亲泉下有知，估计也不同意这样做。刚才惹恼李氏，心想再没人愿意帮自己渡过难关了。

    上官翎开始陷入极度的犹豫和困惑当中，一天到晚没吃没喝，现在已然被饿得头晕眼花，趴在王氏遗体上痛哭好一阵才渐渐昏睡过去了。

    陈根和陈观清分别去村里筹钱，到现在都没回还。

    李氏刚走到大门口，就已发现厨房失火，浓黑的烟尘腾空而起，其中夹杂着哔哔啵啵作响的烈火声，急忙疯跑到院里，才看清不止厨房着了火，火势已经蔓延到其他几间房舍，熊熊烈焰正迎着呼呼北风肆虐扩散着，已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来人呐，着火了……快来人啊，着火了……”

    李氏一边朝院外喊人救火，一边跑去住房收拾细软和贵重物品。

    而就在这时，一根椽子滑落下来，正好砸中李氏后背，瞬间将她砸晕，身体被烈火引燃，很快发出了滋滋哧哧肉体燃烧的声音。

    由于李氏和上官翎两家住得比较偏僻，几声喊叫根本引不起村民注意，只是越来越浓密明亮的烟火很快引来村民关注，但当有人陆陆续续结伴赶来，李氏连同几间茅草屋都被烧为灰烬，连哪是厨房哪是住房都辨不清楚，现场只剩下几堵被烧黑发焦的土墙，其他所有物什都被烧毁殆尽了。

    陈根和陈观清知道得最迟，从遥远的村尽头跑回来，大势已定，难以挽回，现场只有星星点点的余火，还有一股股的青烟流窜，整个房屋都被烧毁，变成了一地灰烬，在众人的捡拾和巡查下，很快发现了李氏的骨架，已经变了形，这还是陈根猜出来告知大伙的。

    陈根自然成了众矢之的，陈观清当众责打陈根，还和他断绝关系划清了界限，因为是他惹恼并抛下李氏不管不顾，这才酿成了惨剧。

    在陈观清的坚持下，劝说大家没报官府，把所有损失都承担下来，只是不听众人劝阻，还是将长跪不起的陈根赶出了家门，当众说他再没这样的不孝子，从今以后再无任何瓜葛，显然是疯狂绝望了。

    被驱赶出来的陈根失魂落魄出了村，和陈观清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心中苦闷，几次萌生了自杀念头，但都主动放弃，因为他没那种勇气和胆量，漫无目的走着走着，没有目标，没有牵挂，感觉都被世人抛弃，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死不足惜愧对爹娘。

    先前，陈观清和陈根都去找村民借钱，接连问过上百户人家，没人肯出借，因为大家都没闲钱，就算真有也不情愿，因为他们家实在太贫穷，最重要的是陈根整日混迹赌坊不学无术，是怕借出去的钱作了他的赌资，所以，他们两个都没借到一文钱。

    陈根刚走不久，陈观清便撞墙而亡，倒在了灰烬之中，一方面是面对不了妻离子散的场面，另一方面是看透了世态炎凉，偌大的村里竟没借到一文钱，面对不了上官翎，更受不了大家的嘲讽，所以选择自杀去和李氏作伴，走得很坚决很痛苦。

    上官翎还在昏睡着，根本不知陈家已发生了大事，是哭累了，但更多的是因为被饿昏饿晕了。

    天亮了，上官翎被一阵接着一阵的喧闹喊叫声吵醒过来，一出屋就闻到淡淡的刺鼻气味，是柴草和肉体被燃烧后散发出来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却能闻得出来，急忙跑到院里环顾四周，还以为自家哪里着了火。

    大门外巷道有杂乱的脚步声隐约传来，一波接着一波，上官翎很快意识到外面发生了大事，但却没心思理睬别人家的事，又走进屋里开始为料理王氏后事而犯愁作难，很快回到昨夜令她犹豫彷徨的话题上面，呆呆出神发愣，就是下不了决心。

    上官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已被饿得前心贴后背，在屋里考虑很久，临近中午才匆忙出门，徒步往县城赶去。

    赶到县城已近黄昏，上官翎求人写了张告示，举在胸前，上写着“卖身葬母”几个大字，很快迎来众人围观议论。

    就在众人哄抬价格嬉闹作笑之时，街上走来几个纨绔子弟，嘴里喊着：“让开……没见咱家小爷路过吗？真是狗眼昏花，连衙内的道都敢挡着！”

    一个随从欠身走在那名声称“衙内”公子哥的身前，吆喝路人让道，嘴里不干不净骂着，颐指气使，招摇过市，根本不放任何人在眼里，一副十足的奴才狗脸。

    那名公子哥见众人围在一边，心生好奇，便问随从：“快过去看看，那边似乎有些状况，我们去找一找乐子，哈哈……”

    随从狐假虎威，忙呵斥众人给他让出一条小道，嬉笑着走上前去，看到上官翎正手举告示，见她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上还绑有孝布，模样可人，身段极好，急忙转身去找公子哥，嬉笑道：“小爷，那边有位小娘子，模样身段堪比天仙下凡，估计才死了娘，现在出来卖身殓葬，你快过去看看，如果中意，现在就带回府上好生安抚，也不枉我们出来走一趟呀！哈哈……”

    衙内一听有美艳娘子卖身葬母，顿时来了兴致，紧走几步跟随近前，站在人群中间，反复打量上官翎，过了许久才回过神，问道：“这位娘子，上面写的可当真算数？”

    上官翎早见他垂涎欲滴抓耳挠腮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人，很想反悔，但很快想到只有像他这样穿戴说话的人才有银两殓葬娘亲，随即说：“小女子家遇变故，爹爹不在身边，娘亲昨日过世，我举目无亲只好央求各位官人大发慈悲帮助渡过难关，我甘愿以身相许不敢反悔！”

    衙内听说这样，又走上前，正色道：“既如此，我愿意出钱殓葬你娘亲，现在随我去府上拿钱，待会我们再去你家中料理。小娘子，请吧！”

    上官翎怕受哄骗，站在原地，坚持道：“你先给我银两，我自回家中，等料理完娘亲后事，你想怎么便怎么，现在不见银两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衙内急了，忙说：“小娘子不必怀疑，我出门带钱不多，身上只有几两碎银，既然我愿意帮你，就会把你娘亲风光大葬，不花上百两银子只怕我于心不忍，你先跟我去府上，等取到钱再一同过去岂不更好？”

    上官翎猜他是个风流浪荡子弟，虽看着有些家底，但也不敢贸然跟去府上，害怕到头来落得人财两空，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想到这些，又道：“还请公子见谅，我回家心切，如果你真有意搭救于我，现在就派人去拿钱过来，反正没拿到钱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的！”

    随从看不过，走上前，骂道：“好一张刁钻的利嘴，咱们衙内有的是钱，还怕兑现不了你十几两的卖身钱么？现在咱们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跟我们去府上拿钱？”

    上官翎道：“既然是衙内，十几两银子有何难借之处？反正我不收到钱、没料理完娘亲后事之前，是不会跟人到任何地方的！”

    “哟呵，你这嘴可真厉害，你把眼睛睁大点，这是咱衙内，多少人都高攀不起，谁见了都得避让着，呵呵，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不怕死的主！”说话间，那名随从已经抡起袖子准备掌掴上官翎了。

    “慢着，谁叫你这样惊吓小娘子的，还不快跪地认错？”衙内急忙拦阻，恶狠狠对随从说。

    那个随从见衙内真生气了，不敢逞强，忙跪地喊道：“小娘子大人有大量，还请饶过小的，刚才无意冲撞，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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