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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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走！”

    一声疾呼后，皇帝汗淋淋地醒了过来，也惊醒了枕着他手臂的王贵妃。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没有往常的温柔，一把挥开趴在他身上的王贵妃，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又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抱歉地说道：“爱妃，朕方才实在有些不舒服。”

    “陛下是哪里不舒服？”王贵妃心里眼里全是皇帝，自然察觉不到他刚才的一样，只一心担忧皇帝的身体。

    皇帝摸了摸胸口，“只觉得胸闷，梦里也总觉得被大山压着。”

    但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那个红衣女人的背影却始终挥之不去。

    “既是不舒服，那还是早点叫太医来诊诊罢。”贵妃披了一件衣服就下床去传唤宫女进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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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华宫里，太医收回手，眉头却再没展开过。

    “张太医，因为你的话陛下几日都未曾上朝，怎么今日还是胸闷？”先开口的是王贵妃，顾忌着对方是太医院里这几年里最出色的，所以即使再不悦还是给对方留了几分颜面。

    但就算是这样，张太医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几丝薄汗。

    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小心地解释道：“回贵妃娘娘，陛下虽然未曾上朝，但是依旧思虑过重，所以这几日病情又加重了。”

    中秋夜宴后，圣上睡觉时着了凉，自那以后就咳嗽不断，这两天又加以咳血之症，偏偏太医院里也查不出到底是哪出了毛病，只能推脱说是圣上操劳过重，休息几日就好。

    他们几个太医原来想着，就算是哪儿的毛病没诊出来，休息几天，再好好调理，就算不痊愈，总能比先前好一点。

    只是，现在让他意外的是，圣上现在不但没好一点，脉象是更虚弱了。

    “边塞争端不断，西南又有旱灾，就算这些远的不提，钦天监前一阵来报，说是有客星出于阁道旁，其大如盏，光芒烛地，朕只恨不得日日伏在案头，你却叫朕不要操心，”说到这皇帝重重咳嗽了几声，“你倒是说说，朕如何放得下？”

    这一声声的咳嗽就像是催命符一般，听得张太医心惊胆战的。

    “只是……”

    王贵妃伸手示意太医不要说话，目带泪光地看向皇帝，“陛下，就当是为了我，你就给自己放几日假吧！”

    张太医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行了，这次是贵妃为你求情，你先下去吧。”皇帝没有过分追责，而是放过张太医，让他先回去。

    太医得了赦令，自然不敢多呆，立刻退出棠华宫。

    走到殿外看到那株终年开花的海棠树时，他自嘲一般地叹了口气。方才陛下那番忧国忧民的作态倒是像真的一样，可他不傻也不瞎，先帝荒唐，这位陛下自从先皇后死后，对这西宋也开始不上心了。

    别的不提，就说陛下刚刚说的那几样：边陲争端，十几年愈演愈烈，陛下却连北漠的使臣都懒得见；西南旱灾，是三四个月前发生的事儿，如今连他一个太医都知道有异人出奇策解了燃眉之急，陛下到今天却都不知道这事儿；而最后一个客星出于阁道旁，这个就更搞笑了，因为客星是在三年前出现的，一直以来也没发生什么怪事祸事，圣上却记得比谁都清楚。

    抛开这些不谈，院首这几日才和他说，陛下是他见过的三任皇帝请太医请的最勤的，不仅请的勤，甚至自己也会没事钻研医术。

    这样的皇帝，又遇到如今这样不稳的乱世，唉，也不知道西宋还有没有那个好运气，再出来一个林阅音，又再出来一位满门忠烈的英国公！

    “张太医，您还愣着做什么？”李福轻声提醒。整个皇宫他李福都能横着走，可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太医院

    张太医被李福这一句话拉回思绪，他摆摆手，说：“看到这奇花，一时忘了规矩了，多谢李公公的提醒。”

    梁鸳三年前的计划其实很模糊，周姨娘一直以为重点在于给王家找点事儿，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又让她很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她知道四小姐在布一张很大的网，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张大网里会有五皇子，会有王贵妃，甚至是皇帝。

    “娘，四姐不是说等到秋天就成了吗？”

    因为有外男的缘故，所以梁鹤已经甚少再去海棠苑。正因为不去，她就不能知道梁鸳接下来的一步步。

    “已经可以了。”回答她的不是周姨娘，而是推门进来的梁鸳。

    她身形又消瘦了几分，这是梁鹤看见梁鸳时的第一想法。

    但也只是心疼那么一会，梁鹤的心思很快被梁鸳说的话吸引。

    “可是你已经好几日没出门了。”人都是有脾气的，她毁容是在三年前，而她等了三年都没等到对始作俑者的惩罚。也因为心口的这一点儿怨意，她没有称梁鸳为四姐，而是用一个你来代替。

    梁鸳自然注意到这点转变，但是她却并不在意。

    除了小润玉和她自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她其实都不是很在意。

    “不需要我出门，只要陛下出门就够了。”她说。

    梁鹤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自然不明白梁鸳这句话透露了多少有用的信息，梁鸳也不指望她能明白，从始至终，梁鸳的目光一直是落在周姨娘身上。

    “你能知道陛下去哪？”周姨娘问道。

    对于梁鸳，周姨娘的情感一直都有些复杂。起初因为林阅音的缘故，她是有些怜惜这个自小就没有父母疼爱的孤女；可后来当梁鸳展现她异于这个年纪女孩儿该有的心计时，周姨娘的第一想法是她不愧是林阅音的女儿，第二想法也只是为何自己的女儿没能看明白那些简单的算计；然而，在这之后的三年，让周姨娘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梁鸳就像是一把利刃，冰冷无情，只往人要害上扎。

    这三年里她有两次心生退意。

    她第一次退缩时想的是，就算是毁容了，可凭她的体己银子，一羽也能过得很好。几乎在她暗中抹去骚扰王家的痕迹的同时，梁鸳带着丫鬟来海棠苑，当着她的面，当着一羽的面，不动声色地回忆起那条被她一根簪子处理的响尾蛇。

    她第二次退缩时想的是，人生在世，上寿不过百年，一羽已经不小了，她不该一辈子活在仇恨里。这一回她还没来得及准备撇清自己，梁四又当着她的面就活了一只从火场里逃出来的小猫。

    这真是个聪明的姑娘，聪明到可怕。

    “我知道。”都是在皇宫里活了几百年的老鬼了，梁鸳最熟的就是女人那点小心思。

    “一羽，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想和你四姐说说。”

    梁鹤一听母亲这话，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出去了，原本在屋子里的白琼与白衣也紧跟着五小姐退下。

    “这次是最后一击吗？”周姨娘累了，也怯了。

    一个王家，她能扛住，就算自己不能脱身，也能力保女儿无事。可是当事情涉及皇家，一切就又不一样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她玩不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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