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自杀

    花厅厢房的烈火，燃烧了洛雪儿的过去，让洛雪儿在嘶声力竭的哭喊声中，彻底敞开了柔弱的心扉。那颗无论如何，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脆弱的心，终于再也无法承受了。似乎只有哭干了眼泪，哭出了心肺，她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而连着的多日里，秦默寸步不离的陪护在洛雪儿身旁。洛雪儿的一切，皆由秦默亲自打理。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孩一般，连哄带劝。只是每当洛雪儿问起木菀云为什么会遇难的事情时，秦默总是会找着机会敷衍过去，却也成为了洛雪儿心中最后的一根刺。

    至于前厅的祭奠事宜，秦默便都交给了卓霖月全权处理。

    凌弱水自然在后院里坐不住，时不时地就会上前厅来指挥一番，故意找卓霖月的麻烦，又寻着借口去洛雪儿的寝阁求见秦默，表现出自己是女主人的派头和气场来，故意奚落悲伤中的洛雪儿。

    晃眼间，便已到了木菀云尾七的第四日。

    这一日春光明媚，是盛春之景的好气象。洛雪儿脸上稍有红润的气色，正坐在花树底下，听着秦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阳光懒懒地穿透花树，落了他们一身的婆娑斑驳。

    “我想出去走走。”洛雪儿抬起眸子望向秦默，道，“我都要憋坏了。”

    秦默忽然一喜，这可是自从洛雪儿得知木菀云仙去的消息后，第一次开口要出去走走，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便点头应道：“好。我陪你去。”

    春风带着馥郁的香气迎面扑来，洛雪儿缓缓行进在红檐青柱的走廊里，秦默嘴角含笑地相伴在她的右侧，时不时地还会扭头看着洛雪儿而笑道：“你今天气色很好。多出来走走，身子也能很快好起来。”

    “嗯。”洛雪儿点着头，轻轻地应道。

    秦默忽然握住了洛雪儿的手，指着前方的八角亭，道：“我们过去坐坐，如何？”

    洛雪儿不言一语，跟着秦默就在亭子里坐定了。举目望去，满眼的姹紫嫣红，就像是七色彩虹落入了凡间，与花魂融为了一体。蓝天上浮动的白云，投下浅浅的疏影，就像是顽皮的孩童随手的涂鸦。看得人，也不禁童心大悦。

    “雪儿，你坐着等我。”

    秦默说罢，就翻身跃出了八角亭，半蹲在花圃里，摘了一把又一把的鲜花在手中。

    洛雪儿双手托腮，看着秦默憨厚的笑脸，心中也荡起了涟漪。却在此时，一个丫鬟的声音突然响起，只听道是：“我听说，木姑娘是自杀的！”

    “自杀？”另一个丫鬟大惊失色地反问道。

    洛雪儿的眸子一闪，不禁也坐直了身子，举目环顾四周，果然在身后四五步远的阴影里找到了两个丫鬟的身影。而忙碌在花圃里的秦默，似乎并未在意这边，洛雪儿便站起了身子，朝那两个丫鬟走去。

    “侧王妃！”两个丫鬟看着洛雪儿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便赶紧屈膝行礼道，“侧王妃金安！”

    洛雪儿也不客气，未曾让她们起身，便开口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奴婢、奴婢们只是闲聊绣花样子……”

    丫鬟的话还未说完，洛雪儿一个响亮的耳刮子便扇得那丫鬟捂着脸，直直地跪倒在地。另一个丫鬟也是第一次看见洛雪儿盛怒的样子，便也“扑通”跪地，双肩不住瑟瑟发抖。

    “请侧王妃饶命！”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两个丫鬟偷偷地相视一眼，稍微年长地便说道：“奴婢……奴婢也只是听说，木姑娘是自杀的。好像、好像是为了解侧王妃的毒，才会……”

    “中毒？我中的是什么毒？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另一个丫鬟便赶紧说道：“侧王妃是因为中了死生契阔之毒才会一直昏迷不醒的。后来王爷得知有神医可以解毒，便与木姑娘和月姑娘一道寻医去了。可是，王爷回来之后，木姑娘就已经……因为听说木姑娘腹部有伤口，而且走的时候很安详，所以、所以下人们都在猜测是自杀……”

    洛雪儿听罢，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秦默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她都不知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秦默忽然扔下了手中已经编好的花环，拽着洛雪儿的手就将洛雪儿护在了身后，然后又对那两个已经吓得半死不活的丫鬟吼道：“还不下去领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奴婢们也只是无心之言……王爷！”

    “秦默！人命在你眼里真的连草芥都不如吗？”洛雪儿挣脱了手腕，低吼道，“处死顾茵曼的时候，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你居然因为两个丫鬟说了实话，你就要杀了她们？所以，即便木姐姐去世了，你也不会伤心难过的，对不对？”

    秦默咬着牙，冲两个丫鬟吼道：“还不给本王滚！”

    “奴婢、奴婢谢王爷和侧王妃不杀之恩！”两个丫鬟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而去。

    洛雪儿还未等到秦默转身，便冲到了秦默面前，道：“告诉我，姐姐为什么要自杀？你说我是因为耗神过度才会昏倒的，中毒之说，又是什么？”

    秦默望着洛雪儿琥珀色的眸子，不言一语。

    “你倒是说啊！秦默！”洛雪儿抬手抓住了秦默的手臂，猛烈摇晃着，道，“我选择了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又要骗我呢？”

    “骗你的不是我！是你最爱的木姐姐！”秦默猛地打开了洛雪儿的手，背过身去怒嗔道。

    洛雪儿稍稍一怔，眸子一定，道：“什么意思？”

    “死生契阔之毒，普天下毫无解药可言，陈大夫只得推荐了怪医易之道。那个家伙性子古怪，不肯出山救人，木菀云只得饮下了你的毒血，与你同样身中剧毒，然后供那个混蛋研究解药。好不容易有了解药，易之道这个混账居然说只能救一个人！”

    秦默咆哮着一拳就捶在了走廊的柱子上，柱子很快就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槽。

    他瞪红了一双怒眼，吼道：“木菀云选择了自尽，把解药让给了你。然后留下了三封信，让我必须隐瞒实情，不能告诉你，又叮嘱卓霖月该在什么时机把信给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木菀云安排好了的！难道你还不懂她的苦心吗？”

    洛雪儿瞠目结舌地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了一根柱子，身子一软，便趴在了柱子上。

    “她是不想你难过心伤，不想你为了她的死而痛苦一辈子！”秦默语重心长地低吼道，“洛雪儿，如果你觉得这是欺骗，那么从此后再也没人会这样欺骗你了！你绝对不能让你的姐姐失望！”

    “怎么会是这样？”洛雪儿不住地喃喃自语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换做是你，你也一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吗？”秦默快步上前，扶住了洛雪儿的肩头，道，“雪儿，只要我们在一起，不论是什么困难，我们都可以……”

    “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洛雪儿抬起婆娑的泪眼，哽咽着打断了秦默的话，道，“为什么你不把解药让给姐姐？就是因为你那一句，没有我，你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姐姐，我又有怎么活下去？”

    秦默的手微微一颤，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过？我知道，你会恨我、怨我一辈子，但是，为了你，洛雪儿，我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很后悔！”洛雪儿推开了秦默，抽泣着吼道，“我后悔自己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秦默的手臂一僵，面色顿时惨白如纸，嘴角费力地挤出一句话，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洛雪儿站起身来，目光冷峻似剑，道，“如果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你就会爱上木姐姐，木姐姐也不会白白付出了青春！如果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木姐姐就不会救我而搭上了自己！如果我没有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会痛恨现在的我！”秦默突然打断了洛雪儿的话，愤愤然地怒吼道，“你怎么知道，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就会爱上木菀云？木菀云又怎么不会因为你而自杀呢？”

    洛雪儿双手捂着脸，泪水渗透出她的指缝间，呜呜咽咽地说着：“至少你有爱上她的可能，至少我们非亲非故亦非友人，她就不会为了我这个陌生人断送了自己！”

    洛雪儿，她是你的亲姐姐！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她的心都会向着你！

    秦默无声地在心里呐喊着，却只能说道：“爱上你，不是你说如果就不会发生的！”

    “秦默，你放我走吧……”

    洛雪儿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好似在沙漠里行走了千日一般。    “洛雪儿！”秦默不曾想洛雪儿竟然说出这般自暴自弃的话，心里不禁酸涩不已，握紧了双拳，双肩不住地上下起伏着。

    洛雪儿却别过了头去，叹了口气，道：“我真的好累了。一切的是是非非，都是因为这座王府，都是因为王府后院里的女人，都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上天才会制造这么多的事端……”

    “那我在外面重新为你修一个别院，等菀云的尾七过后我就遣散了所有的妾室，然后我们再在一起，好吗？”秦默执着不懈地搂着洛雪儿的双肩，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唯恐她变作了一阵风，消失不见。

    洛雪儿却也不挣扎，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体两侧，像是木偶一般任由秦默抱着。

    “雪儿。”

    秦默感觉到洛雪儿体内有一股逼人的寒气，便缓缓直起身来，捧着洛雪儿的下巴，深情地望着洛雪儿的双眸，道：“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洛雪儿垂下了眸子，摇了摇头，

    秦默的心“砰”的一跳，就好像有一口沉闷的铁锅捶在了他的心窝。

    “洛雪儿，看着我，再说一遍！”

    洛雪儿扬起了头，却又倔强的别了过去，复又摇了摇头。

    “洛雪儿！”

    秦默怒吼着，双手掐住洛雪儿的下颌，霸道炙热的一吻便缠绵不休地在洛雪儿唇上留恋。洛雪儿僵硬着毫无回应，冷冰冰的泪水滑落至嘴角，秦默的双唇便尝到了一丝酸涩之味，他便越发吻得强劲有力。恨不得，将洛雪儿吞下去一般。

    洛雪儿被迫承受着秦默的吻，只觉双唇间已经是火辣辣的一片，贝齿麻酥酥的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是，秦默霸道的好不知足，他一定要激起洛雪儿对自己的爱，唤醒洛雪儿对自己的反应！

    “王爷！”凌弱水尖利的声音忽然刺入了他二人的双耳，“前来吊唁的宾客，在前厅木姑娘的灵柩前发生了冲突。木姑娘的牌位，差些，就保不住了！”

    凌弱水妖媚地说着，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洛雪儿。

    洛雪儿身子一颤，便僵硬如石化一般。

    秦默无奈送来了洛雪儿，侧眸看向凌弱水，道：“不是交给卓霖月管理吗？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王爷，你也知道月姑娘的，她能有什么大作为。好像宾客之所以闹起来，也是因为月姑娘伺候不周的缘故。眼看过几日就要送木姑娘入土了，她卓霖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的事来！”凌弱水佯装头疼地说道，“若不是我平日里还替她照料着，只怕不知还惹出多少事情来！”

    秦默皱了皱眉，看向洛雪儿，道：“吗？”

    “就是啊！侧王妃，你的好姐姐走了，怎么也没见你去上一炷香，磕一个头啊？”凌弱水掩嘴无声地笑着。

    洛雪儿微微后退了一步，眸子里尽是惶恐与不安，她还没有准备好，走出这一步。

    秦默看着她的神色，便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待会儿就去找你。”

    洛雪儿不曾言语，只是呆滞地看着秦默远去了，眼眶里的泪水无声落下。

    “哟，侧王妃这是怎么了？”凌弱水抽出手中的手绢就走上前去。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洛雪儿打开了她的手，道，“你想要的王妃之位，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说罢，洛雪儿转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姑娘，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了吗？”碧云悄无声息地带着两个丫鬟就站在了凌弱水身后。

    凌弱水满不在乎地理了理袖角，道：“要在关键的时候，落井下石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

    “是，奴婢受教了。”碧云嘴角勾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凌弱水转身，看着刚才故意在洛雪儿面前说出真相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谢凌姑娘的赏赐！”两个丫鬟眉开眼笑地磕着头。

    凌弱水扬了扬脸，碧云便带着她二人下去。殊不知，她二人即将领得赏赐，不过是两锭涂有鹤顶红的金子。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凌弱水浅笑着，徐徐朝前厅走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