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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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之忠义真乃豪杰本性，”沈姝说着站了起来，来到正厅中央，对秦肃深深一揖。“姝感佩之至。”

    又道：“如今姝也算明白为何秦叔厌恶燕、荆二国。倾国之姿、红颜薄命，公主雅之义当真不负盛名，姝甚敬之。”

    秦肃叹道：“十五年了，我一直盼望着有人能替公主雅报仇雪恨，靖国虽为凶恶之国，然能灭燕亡荆，也算是遂了我的心愿。只是不想这亡荆之人竟然是你，真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沈姝闻言，低声疑惑的“嗯”了一声，随即道：“秦叔久居邓城乡野，想必对这邓城必然是十分熟悉的吧。”

    秦肃道：“怎么？姝姑娘想让我帮你。”

    沈姝轻笑一声，答道：“不是帮我，是帮秦叔自己。”

    “此话怎说？”

    沈姝笑道：“秦叔待公主情深，抛家去国地跟随着公主去燕地，这一走便是十多年不曾回归故国，待重归故国时早已是人非，秦叔的家人应该早就离世了吧。”

    秦肃目瞪口呆又带着些许愤怒道：“姝姑娘，你这样可不太道德啊！既然早就调查了肃，又何必多问了？”

    沈姝笑答道：“秦叔此言差矣，秦叔是何等英雄人物，姝若不做些准备，又怎么敢孤身一人上山了？况秦叔虽曾为我沈家门客，可这分别了数年，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秦肃看着沈姝，眼中闪烁，半刹，方道：“前些日子，火烧楚兵的那人是姝姑娘吧？倒有昔沈公的风采。”

    沈姝心中暗惊，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想不到此事连秦叔都知道了。”

    秦肃笑道:“岂止是我，姝姑娘的本事如今是闻名列国啊！十万楚兵，姑娘也真是下得去的手。”

    沈姝尴尬的笑了笑，她倒是没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不过一想近十年来这样（完虐）打仗的确实少有。

    不过沈姝随即正色道:“天下纷乱已久，战争早已是家常便事，姝如今是靖将，自然该为靖国谋划才是，秦叔以为呢？”

    秦肃长叹一声，摆手道：“你秦叔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了，只是有些感叹，怕是谁也不会想到最后要灭掉楚国的竟然是你，原本我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的，可如今看来还真是世事难料，因理循环啊！”

    沈姝愣了一下，没太听懂秦肃话，于是沉默了下来。

    秦肃也没想沈姝能够回应他的话，感伤了一会，对沈姝道：“姝儿，你告诉秦叔一句实话，你当真要亡楚吗？”

    沈姝微征，不解怎么到了这会秦肃还纠结这个问题，难道她的决心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点了点头，道：“秦叔应该知道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绝非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亡楚这件事也不是姝说了算的，姝不过是这个时代的沧海一粟，决定不了什么，也影响不了什么，相反为了更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姝必须改变去适应这个时代，就如这邓城就算不是我沈姝，也会有别的人。

    乱世之中，谁有能够得自在呢？皆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少时我曾想过到自己到了及笄之年时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君子，我会幻想自己与夫君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可如今什么都不想了，今天保不了明天，这一刻难保下一刻，连性命都难保的年代，一切都成了空谈。”

    长久的沉默，秦肃看着沈姝平静而略显寂寥的身影，道：“看来燕国灭亡对你打击很大。”

    沈姝强颜欢笑地摇了摇头，道：“其实我都无所谓，燕国也罢，靖国也罢，于我都不过是异世他乡罢了，只是兄长……”沈姝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饮了一爵，不知为何，对于秦肃她似乎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秦肃，可那种从心底发出的亲近感让沈姝觉得眼前这人是可以信任，她少有可以形容的人，难得有一个，这满腹心事她都想告诉眼前这个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后只能化为无尽的叹息。

    她想这种亲近感或许与以前的沈姝有关吧，她记得兄长曾说过沈姝幼时，秦肃常常会陪她一起玩，沈姝的棋艺便是秦肃手把手教的，在兄长的记忆中，秦肃待沈姝比沈姝的父亲沈父还要好，凡是沈姝想要的，无论多么困难，秦肃都会帮沈姝拿到。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谊？曾经的沈姝已死，这些都已经无从得知了，可沈姝能够感受到那股来自心底的暖意，那种无条件的信任，这种感受在这异世她还是第一次有，哪怕是曾经面对沈父、沈母也不曾有。

    “商儿还好吗？”秦肃似乎被勾起了往事，问道。

    沈姝含泪笑道：“兄长还好，当初燕国灭亡后，我与兄长便一同去了靖国，虽比不上往日富足，但生活也还过得去，只是心中到底有道坎过不去。”

    “也难怪，沈家素来忠义，昔日沈公殉国时，我便知道沈家子孙即使侥幸活了下去，也是忘不了的，倒是姝儿，另我刮目相看，没想到最先看开的竟然是你。不过这样也好，看开些的好，在这乱世，太重情，终究苦的还是自己啊！”

    沈姝苦笑着，没有辩驳，她若真的看得开便好了，只可惜有许多无奈无人诉说、无言可说，身处乱世，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或许她能够活的就一些、好一些。

    “你说得没错，亡楚之事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只是秦叔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无论如何都不要后悔，这楚国任何人都可以灭，可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若真是你，真是你……”

    秦肃欲言又止，睁大着眼睛看着沈姝，沈姝从秦肃的眼中看到了纠结、无奈和祈求，甚至还有一种深深的绝望，沈姝不明白这些感情从何而来，她甚至不明白为何偏偏不能是她。

    沈姝被秦肃的话影响，犹豫了，她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奇怪，秦肃的话必有隐情，只是到此时她早已别无选择，终于沈姝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明白秦叔的话，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邓城之下陈列的那数十万靖军都在等着我，我已然别无选择。秦叔，让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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