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演技过人

    “他说的没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暄和突然道。

    上弦盘腿坐在云上，有气无力地道：“怎么？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无所顾忌吗？”

    “难道不是吗？”

    上弦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

    片刻后，上弦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暄和坐下来，道：“如今仙界还在为魔族上迁的事争论个没完，蓬莱方丈虽然与天宫互不干涉，但实际上还是隶属仙界，这次魔族上迁一事，蓬莱倒没有表示反对，方丈山那边却反对得很是积极。龙族那边虽然取消了和鲛人族的联姻，但这段时间龙族实在太安静了，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宿崇和南海的关系一直很好。”暄和道。

    “反对魔族上迁，其实就是反对我，”上弦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感恩的家伙们，若没有我，他们怎么能坐在九重天上俯视众生！”

    暄和拍了拍上弦的头，道：“正因为习惯了向下看，所以想让他们再学会向上看就难了。凡人惧怕神仙，但同时也很崇拜神仙，惧怕是因为凡人深知神仙的强大与自身的弱小，崇拜则是因为他们相信神仙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祭祀祈福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既然众仙已经知道当年带领魔族攻上神界的人是你，所以他们惧怕你是肯定的，”暄和笑了笑，“但仍然有人敢反对你，一部分原因是有心人的挑拨，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们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强大。”

    上弦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若要杀鸡儆猴，看来得去见见你那位演技过人的师父。”

    暄和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演技，但宿崇对我们这些弟子还是不错的。”

    上弦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宿崇表面上对我也挺好啊，背地里却想要我的心，我可不会放过他。”

    “那林樾呢？”

    “林樾？之前不是说过吗？若他是被宿崇利用了，以为我真是魔王想要为民除害，我可以原谅他欺骗我感情的事，但也仅是原谅这件事，若他之后还是站在宿崇那边，那就怪不得我了。”上弦捏了捏拳头，“若林樾和宿崇是一丘之貉，再加上骗了我的感情，我若轻易放过了他，都对不起他干的这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

    暄和发现上弦说这话的时候连周围的云朵都飘得离他们远了些，感叹道：“真是个冷情之人啊，明明还说是真心爱着林樾的，我之前还为你担心，没想到不过月余你就自己走出了情伤，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上弦你为谁要死要活一回？”

    上弦斜眼看了眼暄和，怼道：“真是抱歉，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

    暄和笑了笑，道：“我在的时候确实没看到过。”

    驾云行了半日，日落之时上弦和暄和方落到了方丈山。

    方丈山的景色依旧，白色的浪花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滩，直插入云的琅嬛阁万年如一日的伫立在这块世外桃源上，离开之时她只是个初学仙法的凡人少女，走得光明正大，归来之时已是灵力强大的上神，却只能隐匿身形和气息，世事真是变化无常。

    上弦感叹了一番，便向竹屋走去。太阳已经落山，竹屋内点起了蜡烛，暖黄色的灯火照亮了院内的小屋，夜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大概是境随心转，上弦觉得这景象有些萧瑟。

    上弦正要上前去看看延清在做什么，房间的门却被打开了，率先走出来的是宿崇，只见他拍了拍延清的肩，沉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伤心了。如今仙界正面临危机，你该早点振作起来才是。”

    宿崇顿了顿，又道：“苏忆的仇也该由你这个师父来报！”

    一直到院门口，宿崇一直都在非常耐心地劝解开导着延清，延清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只是应着，好不容易送走了宿崇，延清看了眼院子里种的小菜，默默蹲下身为这些小菜拔杂草。

    上弦想了想，想起之前灵力虽未恢复，但在天帝等人面前现身的时候都是用的自己原本的模样，所以杜若便是暄和的事情应该只有她和含章知道，不过苏忆便是上弦的事，林樾分明见过栖迟和混沌，就算当时不能确定，但就凭她特意提了下晚笙的婚事也应该能确定才对，现在这一出又是为何？

    “臭丫头。”延清嘟囔了一句。

    “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结果还是成了人家复活的祭品，真是个臭丫头！”

    “一群不讲理的混蛋非要说我徒弟是魔王，魔王明明是个男子，都是群没脑子的猪！对我徒弟喊打喊杀的，要不是你们，我徒弟怎么会不敢回来！”

    “之前对魔王喊打喊杀，现在又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贪生怕死的混账天帝！”

    上弦蹲在延清不远处，眼见着地里的小白菜被延清拔得乱七八糟，风度翩翩的师父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上弦跪了下来，朝延清磕了三个响头：“徒儿不孝，让师父伤心了，徒儿日后一定向您赔罪。”

    在竹屋待了一会儿，上弦便迈步离开，她的师父没有宿崇的好演技，她若在延清面前现身，师父便演不出痛失爱徒的样子了。上弦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竹屋，想着待日后尘埃落定，再向师父言明一切也不迟。

    如空气一般，上弦在方丈山上待了数日，其间顺便参观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冢，衣冠冢前每日都有人拿来新鲜的水果，除了第一日，之后便都由杜若，也就是暄和送来。

    不愧是琅嬛阁最小的弟子，不愧是方丈山的厨神，失踪这么久没回方丈山，用一个被妖怪抓去了的理由便让众人信服，之后便心安理得地差使起他来了。

    除了每日送来水果，暄和的另一个任务便是将醉在衣冠冢前的乐正锦书扛回去。上弦回来的这些日子，见这乐正锦书风雨无阻地跑到她坟前碎碎念，一边念，一边灌酒，这番痴情模样，着实让她震惊了许久。

    后来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也因为不想乐正锦书留在方丈山，上弦便给乐正云起传了信，让他把乐正锦书带回去。

    第二日，乐正云起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方丈山，上弦也第一次在坟前见到了林樾。

    乐正云起和林樾等人来的时候，乐正锦书正靠着墓碑碎碎念，见人来了也不起来行礼，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

    “成何体统！”乐正云起对儿子们还是挺严厉的。

    “锦书！”

    乐正锦书抬头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凤皇，扶着墓碑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向乐正云起行了礼，唤了声“父皇”。

    “为了个女子在这里丢人现眼，和本君回去！”乐正云起厉声道，说着便一拂袖准备走。

    “父皇，儿臣不走。”乐正锦书道，“我要在这里，陪着她。”

    “锦书，和你父皇回去吧。”林樾开口道。

    然而林樾的好言相劝却一下子将乐正锦书点燃了，只见乐正锦书疾走几步，一把扯住了林樾的衣领，吼道：“林樾，我忍你很久了！你不是说爱她吗，她都已经死了！她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半点难过的样子？凭什么，她凭什么会爱上你！混蛋！林樾，你就是个混蛋！”

    “锦书，你放手！”兰浔将乐正锦书推开了。

    乐正锦书往后退了几步，好在杜若及时扶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乐正锦书见是杜若，握着杜若的胳膊，指着林樾道：“杜若，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大师兄啊，自己的恋人死了一点也不难过，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苏忆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杜若为难地看了眼林樾，又看了眼乐正锦书，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乐正云起见乐正锦书这般发疯，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来之前他一直都在为这小子担心，以为他一定是犯了大错才会让上弦特意传信让他来带人，结果一来就看到这小子在一个女人的坟前喝得烂醉，听说还持续了很久，上弦一定是看到这小子这般没出息，觉得他丢了凤族的脸才会特意传信给他。

    “乐正锦书，丢的人还嫌不够吗！”乐正云起语气更为不善，招了招手，便有凤族侍卫准备将乐正锦书架走。

    推推搡搡间一幅画从乐正锦书的袖中掉了出来，侍卫将画捡起来交给乐正云起，乐正云起看着画半晌，之后又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脸色愈加不好。

    上弦在凤族皇宫出现的时候，顶着的就是一张和画中人七八分相似的脸，这画中女子必然就是乐正锦书的心上人，而苏忆就是那个因为有着魔王之心而被仙界捉拿的女子，所以说难道

    他的儿子爱的人是上弦！

    乐正云起仿佛感到了五雷轰顶般的感觉，一时间竟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神智再次清明，是在琅嬛阁的客房。乐正云起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乐正锦书以及众侍卫们一起涌了上去。

    “父皇，你好些了吗？”乐正锦书的酒应该是醒了。

    乐正云起话还未出口，便看到了人群外抄着手站着的上弦，看了眼乐正锦书，将训人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我看着心烦，先出去，让我安静待会儿。”

    上弦只在乐正云起面前显了形，所以即使乐正锦书在她身边走过，也看不到她，待众人走后，上弦道：“你怎么回事，听说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乐正云起叹了口气：“苏忆是您？”

    见上弦点头，乐正云起又叹了口气，朝上弦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实在惭愧，怪我没教好孩子，竟让他对您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如今又这般闹腾，让您笑话了。”

    上弦摆了摆手，道：“我有什么好笑话你的，我自己的徒弟都没教好呢。只是我与琅嬛阁势必是要起冲突的，你还是将乐正锦书带回凤族比较好。”

    “方丈山确实一直反对魔族上迁，但反对的人那么多，若是杀鸡儆猴，为何要选方丈山呢？”乐正云起奇道。

    “因为只有宿崇在我还是苏忆的时候就想杀人夺心。”上弦道，“也只有他明明是凡人修成的仙，但在你和含章修改过上古史之后却能知道关于魔王之心的事。”

    乐正云起思索了片刻，喃喃道：“宿崇的话，我只知宿崇很早就飞升成仙，比如今的天帝都要早些，即使他真从哪里得知了魔王之心的事，但他想要魔王之力又有何用呢？若真想要权力地位，在仙界建立之初就不该偏居于方丈山，若只是想要获得至高的灵力，宿崇也不像个醉心修行之人。”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他好似还盗取了鲛珠，”上弦摇了摇头，“算了，迟早会知道的。”

    乐正云起也摇了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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