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95章 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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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枫也懒得管,只是冷笑道:“熊大人,即便你搬来你爹又如何?徐大人身为廷尉司直直接受命于圣上。我们鹰卫也直接受圣上指令。你敢拦着我们办案,分明是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罗军c许震c郭大平听令,你们只管护着徐大人往库房里走,我去账房拿账册。若有人拦阻,来一个放倒一个。来两个放倒一双!绝不手软!”
郭大平几人忙领命,随即抽出朴刀,将徐澜宁护在中间,警戒着就要往库房那边行去。
熊政虎也就望着他们先动手,他才有更多的借口拖延时间。于是一退步,挥手,“这些不遵我大梁铁律的人胆敢硬闯我甲坊署,先给我拿下再说!”
那些衙差于是立即提枪朝几人攻来。
林子枫身为五品都尉,上阵杀敌都曾有过,且一身武艺了得,见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衙差真敢向他动手,他不屑的将朴刀祭起,一个刀花挽过去,立即就伤了两人。
而郭大平几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边刀架长枪,一边脚踹衙差,气势凶猛,转眼也放倒了三四个。
熊政虎眼见林子枫就快要冲到账房,外面早备好的救援又还没来,一时急了眼,干脆自己冲挡在门前,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叫,“林子枫,你有胆子冲我这儿来!”
林子枫冷哼一声,又放倒了一个衙差,挥刀就朝他胸膛劈去。
其实他吓唬的成分居多,哪怕他身后后台再硬,他自知轻重,不会去当众斩杀朝廷命官。
可是事情偏有凑巧,就在他刀劈之时,一个衙差恰巧往他身后几步开外的徐澜宁身上挑枪一刺。徐澜宁下意识的连步躲避,竟是一下子撞在了他劈刀的手臂上。
林子枫心神一乱,本要收刀,却已不及,只听“扑——”的一声,朴刀已插入熊政虎左胸口
而恰至此时,门口已出现了大理寺卿熊丙瑞的身影
——
“父皇,母妃现在情况怎么样?”
青鸾宫里,夏秀安正要按容庆的指示给林贵妃清理已拔出铁箭的伤口,一个冷漠而没有温度的声音顿时让她一直稳健的纤手一抖。
她记得某一夜,有个子折,有个道人,还有一个被称为殿下的人深夜潜入她的房间,叫着她的名字,对着另一个女子用了相当恐怖又残忍的邪术。
当时,对那种事情闻所未闻的她几乎吓破了胆。
也幸得那晚她避开了,也幸得有另一个女子替代了她。不然,她早已在惊怖中死去,连魂魄都不剩下,从此在天地间消散无踪。
她心里一直埋着一股又惧怕又彻骨的恨意,这是一种从前世到今生都未曾有过的恨意。若不是她能力有限,她早已对那些人千刀万剐。
而外面这位把林贵妃称为母妃的人,不用说,自然是那晚要亲自见证她被灭魂的五殿下赵琮玉!
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为让自己放松,她故意轻唤林贵妃,“贵妃娘娘,可以睁开眼了。现在有没有感觉伤口疼痛?”
林贵妃微蹙着眉睁眼,“已经感觉疼了。”
夏秀安在她耳边低道:“这种麻药虽然有奇效可以麻醉你的痛感神经,但是由于取自千年古墓,内里自有一股邪毒。不宜多用,不然会影响娘娘的伤口恢复。到时候就算用上再好的生肌玉肤的药膏也会让娘娘的伤疤又大又难看。如果娘娘想美貌就忍忍疼,若是忍不了,就容我再给你上一点麻药。”
其实她在上麻药的时候就故意少涂了一些,目的自然是不想让林贵妃好过。
但是当赵琮玉一出现,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要让林贵妃疼得生不如死,要让她的痛哭声,洗涮掉这些日子来赵琮玉带给她的所有恐惧。
林贵妃精明的双眸紧紧盯着她,“你说的可是真?”
“我都尽心为娘娘拔箭了,没有伤到娘娘半分,只盼着娘娘安好,岂敢有半句谎言?”
林贵妃闭眼咬牙,“不要再用麻药,再痛我也能忍。注意给我把伤口处理好了,若有半分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是。小女子遵命。”
夏秀安一脸恭敬,待擦掉她身上的血污,手法极快地把止血的药里渗了一指甲盖玉露膏
“刚才铁箭已取出,夏五姑娘正在为你母妃做最后的处理,应该没事了。”永靖帝舒展了眉头,对站在他面前如雕塑般眉目清冷的赵琮玉和声说道。
一听夏五姑娘几个字,赵琮玉的剑眉就微皱了一下,转头看向容庆,“容公子确定不会有差池?”
容庆一揖,“五殿下且放心,若是娘娘有差池,容庆愿性命相抵。”
赵琮玉冷道:“你的性命不及我母妃一根手指。”
容庆垂首,默然。
这时夏秀安已在里面收拾妥当出来,一身血污,脸上也溅了一团团的血污,基本上只能见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眨啊眨,且里面流露的尽是疲惫。
她低垂着头,不敢亵渎圣眼,“回禀皇上,贵妃娘娘的伤已无碍,只要着人按容公子的要求换药,臣女可担保娘娘的伤好后,胳膊不会受一丝影响。”
龙颜大悦,“好,夏秀安,今日你为娘娘拔箭有功,说罢,希望朕赏你什么?”
夏秀安跪下去,“皇上若是要赏,就赏臣女一本《大梁律》吧。”
永靖帝大笑,“好!禄公公,稍后拿一本《大梁律》赏予夏五姑娘。朕也希望在熟读《大梁律》后,你能克已为仁,奉公守法,不要做那违法乱纪之事。”
“臣女遵旨。”夏秀安低垂着头颅,仍能见到她侧旁那双黑色鹿皮靴,强忍着颤意道:“若是没什么事了,臣女这就回家清洗。”
永靖帝正要恩准,帐幔里却似来林贵妃的声音,“皇上,这些宫女不知医理,又粗手笨脚,怎能和夏秀安相比?让她暂时留在我宫中侍候吧。”
永靖帝点头,觉得有理,“夏秀安,你也听到了,林贵妃不敢假手于人,你还是先在宫中呆一段时日,待到她有所好转,你再出宫回家不迟。稍后我就叫人去通知夏大人。”
夏秀安脸色一白,她若留在这里,唯有死路一条。
她正要找理由拒绝,外面忽然有太监急步进来禀报,“皇上,大理寺卿熊丙瑞大人带着他重伤的儿子熊政虎大人急求容公子救人。”
“这熊丙瑞好大的胆子。他儿子不过一个八品小官,就算重伤,没轮不到他跑到皇宫来找人救命。说,是谁放他们入宫的?”永靖帝大怒,一拍茶几,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皇上还求皇上救救臣妾那可怜的哥哥。今日他值守在甲坊署,无故被那林都尉踢倒了大门,重伤我兄长我兄长是因公受伤,就算不救他,无论如何也要严惩凶手”
随着这一声声凄切的哭诉声,一个梳着流云髻穿着素淡的妃子哭得梨花带雨地由宫人扶着,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林都尉?贤妃娘娘是指林子枫?”赵琮玉问。
熊明慧揩着眼泪凄哀地看着他,“除了他,还有谁?没想到荣国府的人,竟能对我那手无寸铁的兄长下得这般手去?这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会信”
一听是林子枫伤人,永靖帝心里也有了些数,起身道:“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容庆,你也随朕来。”
容庆看了跪地未起的夏秀安一眼,“如果是去救人,不若让夏姑娘搭把手。”
永靖帝不耐地挥挥手,“准了。”
一行人才走出林贵妃的寝殿,就见青鸾宫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当中一人躺在担架上,血染白玉地板,脸白如纸,一动不动。
另外其他的人她都不识,偏里面还有个身着绿色官袍的徐书呆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倒是份外惹眼。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徐澜宁也隔空望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似乎对她有何不满。
夏秀安也懒得多理会他,只是隔着人群一看这阵势,就知这位贤妃娘娘也不是个善茬——林家人伤了她熊家人,明知林贵妃有伤在身,她还特意把人给抬到青鸾宫来,分明是想跟林贵妃对着干。却不知这位贤妃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能让她这般不把林贵妃和林家放在眼里?
大理寺卿熊丙瑞一见永靖帝出来,立即悲嚎着跪伏于地,“微臣请皇上为小儿作主”
转而又指着肇事者林子枫,怒目道:“此凶徒光天化日之下杀朝廷命官,恳请皇上立即下令抓人。”
宫人搬了把椅子给永靖帝坐下,看了眼担架上无声无息的人,对容庆和夏秀安道:“你们两个先去救人,一定要还熊大人一个活的儿子。”
容庆和夏秀安这才穿过人群,走到熊政虎面前查看他的伤势。
“林都尉,朕不是让你协助徐大人去查案,怎么跑去军器监杀人了?”永靖帝问。
“这事不能怪林都尉,是熊大人不配合微臣办案,所以才起了冲突。”徐澜宁代林子枫解释,并口齿清晰的将发生在甲坊署的事没有任何添加的一一说了出来。
“徐大人,照你这么说,我儿不过是开门晚了些,罪不至死。更何况林都尉还踢塌了甲坊署的大门,分明是蔑视我大梁的官衙。这等行为不端的人,我儿又为护甲坊署安全,要拿下他也是理所应当。请皇上明断。”熊丙瑞一张老嘴甚是会辩,仅扣一条林子枫踢塌署衙大门的罪,就可叫林子枫吃不完兜着走。更何况他还杀了人。
“熊大人,在我未踢塌署衙大门前,徐大人和郭大平他们已在门外吹了很长时间北风。公文上午就发到,他不按时开门让徐大人查案,分明是心里有鬼。如若我不破门而入,难道要等他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再进去不成?”林子枫也不示弱,一下子就揭了熊政虎的老底。
熊丙瑞大怒,“好你个林子枫,在圣上面前也敢血口喷人!我儿坚守甲坊署十年,从未出过差错,你这一来就说他搞鬼,你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他清白,老夫定要跟你拼命。”
那边吵成一锅粥,却不影响容庆救人。
只见他诊了一会脉,才命人剪了熊政虎的上衣,随即拿出一包银针,也不动他伤口,而是手法非常稳健地在他周身接连扎起针来。随着针尖的震颤,那些明明在往外冒的血竟神奇般的渐渐止住,不一会便不再外渗。
夏秀安第一次看人用传说中的银针止血术,忍不住惊异道:“容公子,你这是什么针法?”
容庆手上不停,脸上仍一派温雅之色,“这是我天玄神针第一式中的野火。这种针法能把患者乱蹿的气血调顺归于经脉,只要患者能止血,命也就叫保住了一半。”
夏秀安直是咋舌,世间竟真还有如此神奇让人起死回生的针法?
在他一系列繁琐令人眼花缭乱的针扎之后,容庆才开始察看熊政虎的伤口。也不知他看出了个什么所以然,就起身道:“五姑娘稍盯着他,我去调配一下伤药就来,别让他自己抓挠伤口。”
而也就这么一会子时间,熊政虎的脸色明显已好转不少,说到抓挠,肯定也不可能,因为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转。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惊得夏秀安忙回头,一看是徐澜宁,不由一脸沮丧道:“还不是被容公子请来给林贵妃拔箭?”
“你跟张老学了几天医,自认很了不起了?”他的声音很低,恰好只在她耳边萦绕。
“我没这么说。”
徐澜宁在她身边蹲下来,“那容公子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少和他结交。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若不是想容庆为她解毒,她哪里会无故去结交这等俊美得过份的男人?夏秀安苦笑,“林贵妃没准备让我回去,说是要我服侍她至伤愈为止。”
徐澜宁点了点头,“恭喜。今后几个月都会在宫中繁花似锦地度过。”
这呆子是故意跑过来气她的吗?
他会不会用词?
夏秀安脸一黑,别开头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徐澜宁拍了拍她的肩,幽幽道:“如果你的心疾犯了,这般晦气还需要人照顾的人,想必林贵妃也不甚感兴趣。”
夏秀安被他拍得肩胛发痛,闻言更是生恼,回转头皮笑肉不笑道:“皇上那边都快被那帮老臣吵翻天,你还不快点过去为君分忧?”
原来就这么一会时间,不仅京兆尹李炎被请了来,连刑部宋进海宋大人也被一并请了来。另外还来了几个闻讯赶来的老臣。
这林家和熊家在京城都是根基深厚的勋贵世家,如今出了这等事,如果再当成一般的刑名官司肯定不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非就看两方势力打架而已。
以永靖帝的性情,此时竟让一帮老臣在青鸾宫吵成一锅粥而不阻止,恐怕是想借此看一看两家势力究竟与哪些人挂钩。
皇帝不急,他这个六品司直急什么?
徐澜宁忍不住眼眸斜斜飞起,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你现在真丑。不过甚好。”
夏秀安恨不得把他俊秀得不像话的脸面踩在脚底来回摩擦。
徐澜宁在她愤然的注目礼下又挪去林子枫身边当背景板。
“刚才徐大人过来和你说什么?”容庆这时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又摆了几个瓶瓶罐罐。
“没什么。他说昨晚脑袋不小心让门缝夹了一下,想让我帮他治治。”夏秀安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我该怎么帮你?”
容庆忽然拉住她,盯着她的脸面,皱眉,“你的唇色脸色都很难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他不提不觉得,经他这一提醒,夏秀安顿觉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开始凶残地袭来,毫无征兆的。
虽然疼痛,却不失一个她离开皇宫的好机会。
她当即把托盘摔了出去,上面的瓶瓶罐罐被摔得一阵“叮叮当当”响,惊得那帮吵得不可开交的老臣全住了嘴朝这边看过来。
夏秀安捂着胸口一下子汗如雨下,眼看就要栽倒于地,容庆一把扶住她,“夏姑娘,你怎么啦?”
“啊,啊,我知道,她娘有心疾,她也有心疾,肯定是她的心疾犯了。容公子,你快点把她放下来,她的心疾一犯就会咬人,我上次就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至今伤口都还没愈合好。”徐澜宁像个白痴般边叫边跑过来,连拖带拽,一下子就把夏秀安拽到了椅子上。一副他很轻车熟路的样子。
夏秀安一边在心里细数他祖宗十八代,一边还要任他拖拽,脸色越发难看到极点。再加一身血污,特别是她之前用林贵妃的血故意把脸上也抹得乱七八糟的境况下,更让她看上去跟个鬼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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