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22 洛蝉衣

    将离的南方极少下雪，但是越近柳州越是感觉风寒裹带着湿气都浸到了骨子里，沈越凌一行人在马上疾驰，猎猎的风拂面而过，找到人身上的缝隙就恨不得死命钻进去，带来阵阵冷意。

    真他娘的冷！沈越凌的头发被风吹得竖起，手背上也满是被风刀亲吻过的痕迹。

    “天快黑了，咱们停下来歇歇脚，反正明天就能到柳州了。”说着他还不忘用手捋一捋秀发。

    众人下马，仍旧训练有素地各自分工。沈越凌闲着没事，往火堆旁边一坐，顺手扒拉了一张小叶榕的树叶，放嘴里就开始吹起曲子。

    “沈兄，你怎么也会吹这个？”柳守臣直到听他吹完一曲之后才开口。

    “没什么，在荥天守边关的时候弟兄们教我的。”

    柳守臣坐到他身边啧啧称叹：“我没想到沈兄这样出身人还会找到这种乡下小孩的乐子。”

    “出来当兵的，大半年才得以回一趟家。有钱人家的父母哪里舍得把自己的儿子抛到边关受这种罪？我营里的弟兄，一多半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吃苦，但会的东西也多。”沈越凌回答得很认真。

    柳守臣不知怎么回应他才能把天聊下去，因为他看到身旁的这人忽的收紧了下颚线，薄薄的嘴唇唇轻抿，火光打在他的脸颊和眼睛里，似是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魄力。

    半响，沈越凌才低声道：“几个月前，我从北边战场回来，虽是打了胜仗，却折损了一半将士”

    “在下略有耳闻，只是还请沈兄莫要太过介怀，我军虽然兵力强悍，但是北蛮人也不是毫无准备。”

    “此话怎讲？”

    “就天机阁的消息，北蛮为这场仗准备了三年，收了草原百姓三年来的存粮，花重金招兵买马。南下却扎扎实实体会到了沈兄的厉害，不是在下故意安慰你，若是换个人坐镇，折损的可不只是这一半将士了。这下打了败仗，又迎来了一场寒冬，怕是北朝廷也不好向百姓交待。”

    “我只是心疼那些跟我的弟兄。况且这一仗，又会让全天下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啊。”

    “沈兄心怀天下，实在让在下钦佩。但是沈兄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想，这一仗，沈兄守卫的可是将离内好上百万的百姓。若沈兄心中实在郁闷，不如在下陪沈兄喝一杯吧？”

    沈越凌的眸子亮了亮：“我们此行，还带了酒吗？”

    还没等柳守臣回答，突然从二人身后的树上传来一声怪叫。

    毛骨悚然。

    不像是人声。

    “应该是星沉的声音吧？”柳守臣仔细辨认了半天。

    沈越凌则耸耸肩表示不知，星沉跟自己都没说过几句话。那个闷葫芦瓢儿。沈越凌在心里骂道。

    “沈兄我先去拿酒。”

    柳守臣起身往拴马的地方走去。沈越凌则又听到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还有一声利器穿过皮肉的声音。沈越凌忍不住好奇，飞身上树，看到星沉正一手提着一只云鹰，另一手拿着一条染血的软铁。

    “哟，星沉你这是在打鸟儿？”沈越凌习惯性揶揄。

    星沉则习惯性忽视，他将云英挂到树上，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铜管：“接着。”

    沈越凌饶有趣味地看着星沉把软铁系回自己腰间，原来这是一条软铁腰带。没想到天机阁的武器这么灵活，看来以后还是少惹他的好。

    “又一只云鹰，有意思。”沈越凌单手把玩着那只铜管，陷入了沉思。

    星沉以为沈越凌在思考重要的事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存在的好，刚准备起身飞走，岂料沈越凌一把拉住他的左腿，把他拉回树枝上。星沉素来不喜别人触碰自己，这沈越凌却不知好歹地一把拉住他的大腿！星沉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两只耳朵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红。

    沈越凌！不生气！不生气，我是手下我不能动不动生气，先看看他想出什么了，嗯，就这样。

    “什么事？”

    “星沉，我是在想云鹰飞那么高，你手里又没有弓箭，你是怎么把它打下来的？教教我呗，说不定我还用得上。”沈越凌冲他眨眨眼。

    星沉：“”你特么就为了这种事情摸了本大爷的大腿？

    星沉的脸色比先前更沉，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息，唰的一下落下了树。刚好落在柳守臣面前，吓得他差点洒了唯一一壶酒。而此时的沈越凌还站在树上沉吟：难道是那叫声？还是他手里的软铁腰带？

    待星沉头也不回地走远沈越凌也下来了，看着呆若木鸡的柳守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柳兄！柳兄你快醒醒！”

    “呼，差点就出人命了，还好我比较淡定。”淡定还能被吓傻？

    沈越凌没有戳穿，只是安慰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保证你被他吓到三次以后就再也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来，陪我喝酒去。”

    此时五里外响起了铁蹄哒哒的声音，一个身穿湛蓝色衣服的白发男子正骑马往前赶。额前抹额上的蓝色水晶珠随着马儿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摆动，怀里还有一封书信突兀地露出一角。暗夜里，一群身穿僧袍的人在他将要行进的山谷里偷偷埋伏了起来。

    白发男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脚下用力夹紧马肚子，飞快地进入了山谷。行进一段路之后，他又猛地一勒缰绳，山谷里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来都来了，藏头露尾地做什么？”

    他停下的地方正是那群僧人的包围圈前。一个僧人从黑压压的石头后面飞身站到路中央：“阿弥陀佛，贫僧本不愿杀生，还请施主回去吧。”

    “哼，这幽州一路上的山匪你敢说不是你们杀干净的？说这么多做什么？”白发男子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温度，杀气侧漏。

    那和尚正说着：“望施主杀戮之心不要太露。”

    就见白衣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条骨鞭，在空中甩了几回，又一移身形，来到那和尚身后。蓝色的身形如同鬼魅幻影，这就是天机阁五大金牌杀手之一的洛蝉衣吗？

    “你这话，留着跟阎王说去吧。”

    方丈见自己的徒弟应声倒地，按捺不住地走出来：“老衲早就听说天机阁金牌杀手功夫了得，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是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因为任务失败不再被天机阁看重的人。你那一头白发，不正是最好的证据吗？”

    洛蝉衣被戳到痛处，左手攥紧了鞭子：“佛祖没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八卦吗？”

    “阿弥陀佛，佛祖不管这些。今日你杀我佛家弟子，老衲绝不会手下留情。”那和尚的法杖掷地有声地砸在地上，山谷也为之一动。

    洛蝉衣不再给他下一个机会在气势上胜过自己，骨鞭呼呼作响地纶到和尚面前。和尚见他来势汹汹，连忙用法杖去挡，骨鞭被他的法杖弹开——或者说是被注入法杖的深厚内力弹开的，眼看着法杖就要往洛蝉衣身上招呼过去，洛蝉衣赶紧一闪，却还是被法杖挥去了一截衣摆。

    “好家伙，法杖使得跟剑一样。”

    “施主过奖了。”

    对方内力深厚，硬碰硬一定会两败俱伤，再有旁边那些按兵不动的僧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来，得想个别的法子。

    洛蝉衣又一次发起了攻击，仍是提着鞭子上阵。但这回，骨鞭挥动得不大对劲儿。和尚来不及细想，又一次拿法杖挡住鞭子的攻势。不料，骨鞭随洛蝉衣灵巧的手腕儿婉转间，竟死死地将法杖缠住。

    洛蝉衣心知缠不了太久，找准时机朝和尚的腰腹便是一掌。和尚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迎上，两人片刻间掌心相接，两股力量碰撞震出了不小的动静。

    不多久，两人便纷纷往自己身后漂移了一丈距离，地面被划出了两道狰狞的口子。和尚用法杖支撑着自己的身躯，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本在道儿上埋伏的僧人终于急得跳了出来，在方丈身边起阵。不料却被和尚伸手拦住了：你们不是对手。

    又对洛蝉衣道：“施主果然好功夫。”

    “承让！”说完就翻身上马，朝着柳州的方向飞奔而去。

    “方丈，我们不追吗？”

    “不必了，我们打不过他。”

    接了自己十层十内力的一掌，竟然完好无伤，此人的功力果然深不可测。

    洛蝉衣出了山谷又跑了好一段，才实在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又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勉强服下，这才在马背上趴下了身，任马儿带着自己前行。

    近四更天的时候，星沉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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