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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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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49

    关于谁来掌勺的问题,我们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问到谁,都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神情,苦口婆心的为自己狡辩,意思大概无外乎:“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不想让如此良辰美景成为最后的晚餐。”

    当然也有例外。

    “我就是想吃现成的!”飞哥的态度斩钉截铁不加迟疑,“对于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人,我向来嗤之以鼻。”

    “是啊,世界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我们,另一种便是你,”武俊婷仰天长叹,“我们还要点脸,你根本就不要脸。”

    谈判的最后,我们终于达成共识,每个人做一道菜,谁都不要再bb。

    新闻联播里经常说,会谈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达成共识。然而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这些谈判用词都是骗人的,因为中间的过程实在血腥,不能放给我们看。

    徐昊妈妈已经为我们备好部分菜品,但是清点之后还是不够,几轮石头剪刀布下来,夏雨成为最终的受害者。

    如此献殷勤的良机怎能错过,我赶快屁颠儿屁颠儿地要去当狗腿子,哪知被张珊珊截了胡。

    临出门前,飞哥看着她俩的背影安慰我道:“原来棒打鸳鸯的不一定都是丈母娘,闺蜜也可以。”

    我恨得牙痒痒:“闺蜜将来老了也是丈母娘,”

    飞哥哈哈大笑:“看的通透!指出了事物发展变化的本质。”

    No.50

    厨房是个神奇的地方,我对厕所的熟识度都比厨房高。

    我是那种人,习惯于对着各种菜式品头论足,却从未亲自做过哪怕一道菜。理由天经地义,因为我还小,学习任务重,做饭这种事是大人们的天职。他们是饲养员,我只负责吃。你看动物世界里小鸟哺育后代,都是直接衔着虫子往幼鸟嘴里怼,我尚且还能自己吃,自力更生的能力比雏鸟强多了。

    耳朵里,只听过我妈对我说:“鑫鑫,多吃点。”

    如果哪天我妈对我说:“鑫鑫,多做点。”我怕是要去医院看病了。

    抽油烟机上,果然有刚才夏雨的说那张徐昊妈妈留下的便条,上面写道:

    1.热锅冷油!

    2.油盐酱醋糖已标好!

    3.味道不要紧,首先要保证熟!

    4.记得关气!

    5.用餐愉快,止泻药家里有!

    真是字字珠玑。

    原来要先热油,长久以来,我都是认为菜是直接伴着油进锅的。

    俗话说,想要征服男人,必须先征服他的胃。

    不晓得夏雨会不会做菜,我很好奇。

    纵使不会,也理所应当,因为我这个人早已被她征服,不在乎一个胃。

    No.51

    “你这一盆子做的是屎吗?”武俊婷用筷子不太情愿的来回拨弄我做的东北大乱炖,“东北人就吃这东西?”

    哈哈哈……

    我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底气十足的指着饭桌:“还有脸嘲笑我?放眼看看这满桌子都是啥,菜品不少,到最后你们都做了些什么?韭菜炒鸡蛋、洋葱炒鸡蛋、黄瓜炒鸡蛋,可怜的鸡何错之有?特别是武俊婷做的这个蛋饼,你确定这个不是比赛用的铁饼?厨艺倒是还可以,两面糊的很均匀。”

    我继续说:“还是夏雨秀外慧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另辟蹊径做成一碗惊天地泣鬼神的鸡蛋糕,比你们有创意的多。”

    “佟雷,我不想理你。”

    夏雨双手捂着脸,笑出了声。

    54.

    原来喝过酒以后,屎都好吃。

    飞哥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箱啤酒,没有引诱,直觉告诉我们,喝点酒理所应当。

    截止今天,由于爸妈的关系,我对喝酒的人深恶痛绝。

    始终想不明白,他们缘何对这种带有刺激气味的水欲罢不能,恨不得每天抱着酒瓶子睡觉,甚至分享了本该只属于我的爱。

    很久以后,我渐渐明白。

    《伤城》里,金城武问梁朝伟:“酒哪里好喝的?”

    梁朝伟说:“酒的好喝,就是因为它难喝。”

    正如烟之所以好抽,在于它对身体的伤害。

    痛并快乐着,不痛怎么快乐。

    酒精让我亢奋,好像毒品,又蓦地落寞,毫无防备,情绪好像坐上了过山车。

    我想到刘姝薇,她对夏雨说:“姜峰,你肯定知道的吧。”

    这句话应该是个命题作文,内容如何扩展,能写多少字,只有夏雨心知肚明。其中的故事我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潘多拉魔盒里不是只有希望,更多的是痛苦与恐惧。

    但是,管它呢?我又释怀,管他好喝还是难喝,管他是与非。我知道的事实,不一定会接受。我不知道的事实,也许不需要答案。

    醉眼窥人,为什么张珊珊总是缠着徐昊碰杯?为什么武俊婷冷嘲热讽的对象八成都是周延飞?而夏雨,把桌子上盛着啤酒的杯子转来转去,若有所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房子,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为他造好这座房子。

    如果可能,我很愿意成为她忧愁的一部分,因为这样就能证明,我或许存在于她那座房子里的某个角落。

    我拿起杯子坐到夏雨旁边,不知何时,我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勇气。

    看着一直争论不休的武俊婷和周延飞,看着一直耳语不停的张珊珊和徐昊,夏雨对我淡然一笑:“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哎呀,这话说的,”我故作深沉,“救人救己。”

    夏雨转过身子正对我:“你有心事?”

    我脑中暗暗斥责,你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问我有没有心事,可嘴里却说:“心在我的胸膛里,它有没有事你如何知道?”

    夏雨微微一笑:“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托你给它带声好吧。”

    “已收到,它问你还有没有其它祝福。”

    夏雨举起酒杯:“只能敬它一杯,愿它一醉解千愁,从此了无心事。”

    干杯。

    “你知道吗?”我问

    “啥?”

    “张爱玲说,酒在肚子里,事儿在心里,中间总好像隔着什么,无论喝多少酒,都淹不到心上去。”

    我转头看着她。

    夏雨沉默半晌。

    “你是说真的吗?”

    55.

    我是说真的。

    为了证明,我让飞哥吐给她看。

    当然,也不全是我的意思,飞哥他自己把持不住,high过了头。

    周延飞抱着马桶睡着的样子,我这辈子难忘。夏雨还特意借他这个景儿,拍了一张全家福留念。

    然后,我和徐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床上。

    “还没我喝的多,”武俊婷佯装要踢他,“真没用,外强中干的典型。”

    看他这个样子,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让他在徐昊家留宿一夜,然后各自打道回府。

    在门口,武俊婷独自打车走了。张珊珊半撒娇半威胁的要求徐昊送她回家。我大开眼界,原来女生竟然可以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融合的如此完美,徐昊无计可施只能就范,最后只剩下我和夏雨。

    我站在她对面,来回踮着脚尖:“那么……走吧?”

    夏雨说:“我可学不来珊珊这个本事。”

    “放心,是我求你给我一个送你回家机会。”

    她笑嘻嘻的对我说:“这还差不多,那走吧。”

    “您请开路。”

    这个城市的秋天特憋屈,前半段夏天它不肯走,后半段冬天它着急来,只留下中间可怜的一点儿,有时候你稍不留心,它就不知不觉的从指缝间溜走,等你回过神儿来,才终于明白,原来拂过脸边的风,便是秋天。

    微醺是这样一种感觉,愉悦感被无限制的放大,头脑既清醒又迷离,整颗心脏更有力的跳动,世界变得模糊又异常美好。

    我们大摇大摆、晃晃悠悠地走在马路正中央。

    人形坦克,我忽然想到这个词,因为只有坦克才能在公路上享受这样的待遇。

    夏雨忽然说:“我不明白。”

    看样子她是要把刚才饭桌上没有说的话说完。

    夏雨悠悠的说:“刘姝薇很优秀,成绩好,人也不错,她在初中的时候就喜欢那个男孩,尽管他只是一个无业游民般的小混混……”

    我插上一嘴:“你是认为他们不般配?”

    “不是的,我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小混混而对他有偏见,只是他对刘姝薇很不好,连我们都知道,为什么姝薇她还是不放弃,仍是那么喜欢他?”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

    “你看过金庸吗?”我问。

    夏雨回答说:“只看过八三版射雕,而且跟雕比起来,我更喜欢机器猫。”

    “羡慕它的百宝袋?”

    “对呀,”夏雨又恢复神气。

    “我也很羡慕,我曾经非常希望变成漫画里的人物,而且我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

    “一半?”夏雨揪起眉头,“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成了没用的大雄,只是还少个机器猫。”

    “哈,”夏雨扭过头不再理我,“幸亏穿得多,否则冷死了。”

    “有错吗?”

    “哼,别扯这些没用的,把你刚才的话说完。”

    “好吧,”我说,“郭靖最小的女儿叫郭襄,十六岁时初遇杨过便钟情于他,只不过是单相思,但她用一生守护住了这份单相思,后来有诗附曰:风陵渡口初相遇,一遇杨过误终身。”

    “那你说这些有何用意?”

    “我想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继续说:“喜欢一个人,或许不需要特殊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至于快乐亦或悲伤,都是附属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付于断壁残垣。在感情世界里,两个人不一定都是平等的,像燕尾蝶,就算最终飞蛾扑火,燃烧殆尽,其实它很快乐,只有它知道。”

    良久无话。

    夏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默默地低头走路。

    应该是有些冷吧,我想。

    于是把上衣脱下来问她:“嫌弃它吗?”

    “现在来说,总比机器猫的百宝袋实际些。”

    她还戴着那顶遮阳帽,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脸究竟是愿意还是抵触,只是没有拒绝。

    路灯昏黄,光影摇曳。

    好几次,她的身影都隐没在黑暗里。

    我想起了那个我们一起写检查的办公室,每次和她独处,都是傍晚。

    “谢谢你,”她向我微笑,露出帽檐下遮住的脸,“你今晚让我明白一件事,原来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不谢,走吧。”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路的远方消失在黑夜里,仿佛直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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