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戚夫人面色铁青的从薛家离开,几乎可以说是被人赶了出来，这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戚大奶奶羞得面色通红，若是可能的话她都想要直接以帕覆面，好歹不必这般丢人,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有份的事儿呢,这说起来夏玟儿绝对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夏家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嫁入了戚家，同出嫁女可没什么干系呢,虽然因着娘家失势,在戚家吃了些许苦头,可她婆婆就是亲姑妈，总是能护着她一些的。

    “一个小小的商户，竟敢如此对我，简直欺人太甚！”戚夫人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满的说道。

    夏玟儿抿了抿唇，她虽然生气，可却并不想同薛家打交道，毕竟薛家可是知道妹妹落魄时候的样子，天哪，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被人们省的她亲妹妹曾流落过风尘并且做过商户的通房，别人会怎么想她，故此，她是巴不得同薛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可姑妈坚持，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夏玟儿皱着眉头思索着，她总归是不能让姑妈认下薛家的夏氏，不惜一切代价。

    王菀是不知道她们婆媳俩的想法的，她送走了戚家两人，还没歇着，就收到了贾敏的帖子，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次日，王菀才见到贾敏，只是看到她的时候，倒是让王菀大吃一惊，贾敏精神有些不大好，面容虽然用细粉尽力的掩盖，可仍旧瞧着有些憔悴，王菀连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前，道：“妹妹来了，快些里面坐。”

    贾敏扯出一丝笑容，打量了一圈，才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姐姐这儿来呢。”说着她拢了拢发丝，道：“瞧着倒也是精致。”

    王菀一笑，道：“妹妹夸奖了。”她微微侧头打量了她一眼，从那眼中瞧出了几分挣扎，半晌后贾敏才道：“今日来是跟妹妹辞行的。”

    “辞行？”王菀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过片刻却也恍然，怕是林如海要外放了吧。

    “是的。”贾敏点了点头，才道：“夫君被点为巡盐御史，过些日子就要去扬州上任了。”

    王菀笑着说道：“那恭喜妹妹了。”巡盐御史可不就是个肥差么，这折进去的人可不少呢，夏家算是一个了吧。

    贾敏苦笑了一声，看向王菀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想跟姐姐商量商量。”

    “妹妹只管说就是了。”王菀倒也不矫情，直接询问道。

    贾敏迟疑了片刻，才道：“夫君同我那婆母都喜欢轩哥儿，只如今我们要去扬州，这路途遥远，怕是许久都见不着了。”说着她看向王菀，目光中有些苦涩，却道：“婆母她年纪大了，身子骨儿亦是不大好了，我想让轩哥儿陪着去扬州一趟。”

    王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贾敏明明知道若是林轩在老太太身边，她就一日不好受，可她竟然还要求林轩陪同在林老太太身边，可见其心思的，她虽然敏感娇弱了些，可待人却也是不错的。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林大人的意思？”王菀歪着头，看着贾敏难看的神色，她做出这个决定，心中怕是犹豫迟疑了很久的吧，这个女子怕是因为无子这个原因，内心对于林家充满了愧疚与自责的吧。

    “你不懂。”贾敏摇了摇头，叹道：“夫君他从未埋怨过我，对黛姐儿也是宠爱有加，他也从未在我跟前儿说起过轩哥儿，可我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极为欢喜的。”贾敏看起来很颓废，她那泪珠子无声的从脸庞上滑落，道：“婆母虽心中埋怨，可对我再也没有不好的。”

    王菀递了帕子过去，有些可怜她，只听她又道：“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的愧疚。”她擦了擦眼泪，道：“因着我身体的原因，黛姐儿自小就体弱多病，从会吃奶水时就开始吃药，我每每瞧着，总是心中揪疼，是我对不起他们。”

    “娘！”宝钗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她如今三岁多了，最是调皮不过的，王菀也从来不拘着她，满院子的疯跑，如今瞧起来格外的精神。

    “慢点慢点！”王菀瞧着有些不像话，这毕竟还有外人在呢，自个儿在家中疯闹些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瞧见了传出些闲话儿可该怎么办？虽说她自己不在意，可这个社会在意啊。

    宝钗对着王菀做了个鬼脸，倒也大大方方的给贾敏行了礼，这才跑到王菀身边，靠在她身上撒娇道：“娘，赶明儿我们也潭拓寺上香好不好？我听说潭拓寺后山种满了梨花，我们也去看好不好。”

    “好好好，你想去赶明儿妈妈就带你去。”王菀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自个儿出去玩儿，别打扰你轩哥哥念书知道么。”

    “娘，我还想吃藕粉桂花糖糕，还有蟹粉狮子头，西湖醋鱼还有还有香酥鸭子，你让同慧姐姐给我做好不好！”她一脸报了好几道菜名，都不带磕巴的，可见如今说话顺溜了，王菀抽了抽嘴角，嘀咕道，你自个儿能吃那么多么，却不想小家伙竟然听到了，板着脸，道：“娘，女儿正长身体呢。”

    王菀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哼了一声，却惹恼了爱面子的小姑娘，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贾敏望着宝钗活波的背影，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宝姐儿吧，先前儿就听嫂嫂说过，只一直不曾见过。”又想到自己闺女瘦弱的模样，微微的有些心酸。

    王菀看了她一眼，笑道：“宝丫头性子到底是跳脱了些，总想着她年纪小，也不曾拘着她，每日里就在后园子里闹腾，这跑跑跳跳的身子骨儿也就壮实些，吃的也就多了。”说着摇了摇头，笑叹道：“若是日后还是这般小胖妞儿，可要够我操心了的。”

    “这样就很好了。”贾敏眼中有些羡慕，却是眉心一动，道：“你刚刚说小孩子多跑跑跳跳身子就能好可是真的？”

    “自然。”王菀扬了扬眉，道：“这走动的多了，饭就吃的香，这人就显得有精神了。”

    贾敏皱眉点了点头，却是说道：“轩哥儿的事还请姐姐亲自问问他才好的。”

    王菀自然没有不允的，两人又说了会子话，贾敏这才告辞。

    林家是在阳春三月下扬州的，林轩因要回苏州，也跟着同去，这样也安全些。

    这样算起来，她已经是好几个月没有见过王氏了，再一次瞧见她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奇怪，眼中闪过一种高兴又忧郁的矛盾情绪，见到王菀的时候，先是面上一喜，随后却又叹气道：“妹妹你可还好？”

    王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却是点了点头，道：“很好，姐姐可还好？”

    “我也很好。”她抿了抿唇，看着王菀的目光有些复杂，半晌后才道：“你外甥女进宫了”

    王菀抬眼想了想，应该是元春进宫了吧，元春是老太太一手教养着长大的，容貌才情俱都是上乘，似是那种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能入画般的，这样的女子在王菀看来，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同她完全是两个类型的。

    “呃，是老太太的意思？”王菀小心的问道，在她看来，宫中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就算日后宝钗长大了，她也不会让着丫头去参选的。

    “是我的意思。”王氏皱了皱眉，却是开口说道：“我却也是没法子，若是不进宫搏上一搏，那贾家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她颇为愤恨的说道：“管家权被老太太收回给了张氏，如今我们娘几个只能依附着他们大房！”

    王菀没好意思开口，这管家的权利原本不就应该是人家张氏的么，看来张家人这是回来了啊，否则也不会给贾家施压，贾母虽然不喜张氏，也却也绝对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同张家作对，毕竟张氏可是有三个哥哥的，这若是日后入了朝可是一股不小的助力呢。

    “人家张家有哥哥能帮着她，可我呢，我倒是也有哥哥有妹妹，可却都不帮着我。”说着她看了王菀一眼，只哭道：“如今每月里就指着那么点月银过活，你外甥还那么小，你外甥女还入了宫，这哪样不要钱。”

    王菀沉默了片刻，也知道她的意思，暗叹了口气，从荷包中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王氏，道：“姐姐先拿去用吧。”她真心的觉得自己忒大方了。

    可王氏面色却不怎么好看，显然有些不满的，王菀只当没瞧见，开玩笑，她才不是如同原主一样甘心当个冤大头好吧，被人哄两句就拿银子。

    “可知道外甥女被分到哪个宫么？”王菀突然开口说道，元春日后可是要当贤德妃的，现在在哪个宫里伺候不正好可以推断出谁日后当了皇上么。

    听王菀问这个，王氏一脸的喜色，道：“托皇后娘娘的洪福，大丫头被分到东宫做女史了。”

    王菀差异的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忙问：“可是义忠亲王老千岁么？！”

    “可不就是么。”王氏瞪了她一眼，道：“咱们家在老千岁跟前儿有些脸面，大丫头在东宫也能少受些委屈。”她显然是极为满意的。

    王菀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说不清楚心中究竟做何感想，总之有些不是滋味，她红楼也不过是瞄上过一眼，就连完整的通读一遍都不曾有过，书中她闺女写过的诗就记着一句什么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天的，让她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倒也真真的是难为她了。

    “姐姐哥哥可有说什么么？”王菀仔细的打量了王氏一眼，这才轻声开口问道。

    王氏纳闷的看向王菀，才道：“大丫头进宫后，哥哥又有什么法子？”再说了，东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地方，哥哥难不成还能找到更好的地方？若说更好的，倒也真的有，伺候皇上的，可大丫头年纪小，总不能让大丫头小小年纪去伺候个老头吧，说实话，王氏却是不怎么愿意的。

    王菀就没在多说话的，总归这条路不通，义忠亲王绝对不会是最后的赢家，她可不想将整个薛家放在那条注定会翻船的船上。

    “再有几个月就是秋闱了，珠儿是要回金陵参加乡试的，我想着让他早些动身回去，也有时间温习功课。”王氏开口说道，她显然是极为满意贾珠的，满脸的喜色，道：“我们老爷连考了几次均为得中，我就指望珠儿了，这孩子学问好，性子也好，他媳妇倒也是个老实的，只是总觉得委屈了珠儿。”

    王菀随意的安慰了她几句，就心事重重的回了薛家，她想，她或许应该去见见崔先生。

    “呵，今儿倒是稀奇。”崔子言瞧着坐在雅间窗前的王菀，轻笑了一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在家中说？竟是要来这儿？”

    王菀起身迎崔先生坐了下来，才道：“只是有些话不大方便罢了。”薛城一向不喜欢她过问太多皇权的事儿，所以她也不想在家中招他的眼，这才决定在外面说，这间茶楼是王菀自个儿的产业，绝对不会出现被人偷听的事情。

    崔子言一身长衫，听闻这话只是扬了扬眉，端茶抿了一口才道：“是不能被薛大哥省的吧？”

    王菀弯唇一笑，算是默认了这话。

    崔子言却是大笑出声，看着王菀颇为意味深长，他只是突然想起这位瞧着温婉的女子竟然会在金陵街头派人胖揍了一顿薛城，每每想起，总觉得好笑。

    王菀皱了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气恼，一拍桌子，道：“笑什么笑！”瞧他渐渐的止住笑声，才没好气的说道：“找你来是有事。”

    “我知道，没有事你也不会寻我来。”崔子言大大方方的点头。

    王菀皱眉，道：“很严肃的事情。”

    崔子言闻言，忙正襟危坐，示意她说。

    王菀看他的模样，只觉得怪异，下意识的挠了挠下颌，盯着崔子言的眼睛，这才说道：“我姐姐，哦，也就是贾家二太太，将女儿送入东宫。”说完也就没有在说其它，只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一丝一毫。

    崔子言闻言，这才慢慢的敛了笑意，微侧了侧头，道：“你想说什么？”

    王菀看着崔子言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崔子言紧接着追问。

    王菀扬眉，看着他却是换了个话题，道：“我听说去年因着赈灾的事儿，四王爷斩了好些个贪官，江南百姓俱都感激他。”

    崔子言只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

    王菀只笑了笑，又道：“只是这甄家在江南的势力不可小觑，明知道四王爷查案，难道甄家却无应对之法么？”

    崔子言仍旧不言语。

    王菀心下暗松了口气，却是拿出一个锦盒，推到崔子言身边，道：“今年的年节好，我铺子里的管事儿都说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想来庄子上的收成也会不错呢。”

    崔子言打开那锦盒，只见里面确是一叠银票，扬眉看向王菀，道：“太太这是何意？”

    王菀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买个心安罢了。”接着她就站起身来，看着崔子言道：“听说黄河决口，淹了很多户人家，每每想起此事，总归是心中难安，想来崔先生能帮我解了这忧愁的吧。”

    崔子言看着王菀，眯了眯眼睛，半晌后才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东西还真是不可或缺的。

    王菀待他点头后，这才弯了弯嘴角，转身走了，不管元春日后怎么办，可她如今入了东宫，那么这也就代表了贾家的态度了，他们贾史王薛，一向是同气连枝，她不得不做出些什么来补救，她不希望因着贾家的原因卷入这风波之中，且如今只能赌上一赌了，义忠亲王不可能，甄贵妃的三王爷虽说瞧着最有利，可甄家最后被抄家，那么三王爷自然也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继后的四王爷，他虽然瞧着不被皇上喜欢，性子还冷硬，可他却是在做实事，并且崔子言先在江南遇刺，继而四王爷就将那些官员一撸到底，可见定是有了证据的。

    这也就不难理解崔子言的遇刺了，定然是他发现了什么，才会直被追入京中，也只有甄家，只有三王爷在江南有这个本事了。

    崔子言坐在原处，又喝了杯茶，这才将那锦盒收入怀中，眼眸中带着笑意，这个女人，敏锐的让人不可思议。

    王菀因着崔子言的原因慢慢的放下了心，她再一次觉得，继后的儿子绝对是最有可能登基为帝的人选，毕竟继后同四王爷虽说不怎么得皇上喜欢，可却不得不承认四王爷是除了老千岁外唯一的嫡子了，若是他不能登基，那么新帝绝对不会留下一个嫡子的性命。

    可她却没有想到，这次同崔子言的会面，竟是为她惹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此时，王菀正愕然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太太，林家来人了，说是轩少爷父亲过世了。”那小子又开口说道：“林家来的小子就在外头。”

    王菀连忙说道：“快让他进来回话。”

    不消片刻，一个小个子青年走了进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给太太请安。”

    “不必多礼。”王菀连忙挥了挥手，道：“快说说是怎么回事？轩儿如今在什么地方？还有林家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老爷年岁应该不大的吧。

    “回太太的话。”那青年忙道：“林少爷回家守孝，我们大管家跟着去了。”说着他才又道：“具体怎么回事尚且还不清楚，只说是突然发了病就去了。”

    王菀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没有任何征兆的么？”看着那青年流露出为难的神色，王菀摆了摆手，倒是她难为这青年了，毕竟他只是林如海家中的小厮，可不是姑苏林家的，叹了口气，道：“你且先去歇着吧。”让那青年退了下去之后，王菀皱了皱眉，轩儿原本就让继母防备，先前他父亲再时尚且如此，此时没了他父亲，那继母又有亲子，还能对他好？

    王菀叹了口气，即使心中担心，却也无法，只道：“让二管家来。”

    薛业进来给王菀请安后，道：“太太可有何吩咐？”

    王菀看了薛业一眼，道：“你从账上支些银两，同那林家的小哥儿一起去姑苏，多多帮衬着轩儿。”看到薛业应声后，又道：“薛业，你去只需听轩儿吩咐即可，莫要自作聪明的替他拿主意，你可明白？”

    薛业忙垂首，道：“太太放心，薛业明白。”

    “嗯，你去收拾收拾，尽快去吧。”王菀摆了摆手，薛业这才退了出去。

    王菀撑着头，揉了揉眉心，却听薛城皱眉道：“你也莫要太担心了。”

    王菀点了点头，片刻后却是叹道：“那孩子心思重，他每日里苦读，却也并非没有给他父亲看看的意思。”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道，“如今林老爷去了，那个家怕是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说什么混话。”薛城却是斥责了她一声，道：“这话莫要让人听了，那终究也是轩儿的母亲。”

    王菀倒也没和他争辩，只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林如海却也是真的喜欢轩儿呢。”

    薛城扬眉，也没有反驳，他心中也这样认为，否则却也不会让大管家随着轩儿去姑苏城了。

    这样也好，不是么？

    五六月份正是好日子，花草争相开放，王菀每日里奔赴在诸多喜事之中，不是东家成亲就是西家做寿，要不就是孩子满月，王菀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也认识了不少人，有官家小姐，将军夫人，还有商户女，各种层次的都有，最让王菀意外的，却是来自四王妃的赏花宴请帖。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发现断更这个大杀器带来的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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