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立功受奖

    来了，这两家，因为买白菜的事，结了冤仇，影响到了中参加哪个组织，结果是，一个参加了造反派，一个参加了“保皇派”，这个骂那个是保皇狗，哪个骂这个迫害革命干部，大人的态度决定了孩子，四个孩子分成两拨儿，也成了势不两立的两派，各自虎视眈眈像敌人一样警视着对方。大人给孩子布置了任务，时刻监督对方，对方有什么破坏社会主义的反革命行动及时向大人汇报。

    一日，东家儿的孩子拉过妈妈悄悄耳语，言道：“妈妈！我看到，西家儿哪个女人用报纸垫了鸡窝！”妈妈言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妈妈从前不也经常用报纸垫鸡窝吗？”

    这孩子言道：“今非昔比！这可不一样啊！”孩子附在妈妈耳朵边耳语妈妈恍然大悟，言道：“我儿子阶级斗争观念真强！真是将门虎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妈妈拉过儿子附耳言道：“这两天，不要上学了！这比上学重要！上学也是搞阶级斗争！你们那是课堂上！这可是实际的！你要盯着她！看她换不换鸡窝里的那张报纸，这几天她如果不换鸡窝里的哪报纸，就有好戏看喽！”

    这孩子三天没有上学，紧盯着西边哪家的鸡窝不放，西边哪家儿的女人始终没有换鸡窝里的那张报纸，孩子报告了妈妈，妈妈说：“这就好了！你在家盯着她！我去去就回！”

    这女人，小跑，到了造反派的队部，把保皇派哪个女人用报纸垫鸡窝的事告诉了她们队长，言说了这个事的重要性。然后几个人聚在一块儿，就是一番研讨，如何拿赃，有的说，现在就去，有的说，不可，现在他没在家，你把她垫鸡窝的报纸抄了，她不在家，她不承认那是她垫鸡窝的报纸，她说你是栽赃陷害，你不是白忙活吗？为了万无一失，造反队队长，决定，等到中午，那个女人回家，再去抄她的家。几个头头认真制定着方案，不一会，已到中午，几个人身穿解放军草绿色制服，胸前戴着像章，胳膊上戴着造反派的红袖章，腰里系着解放军的武装带，全副武装，奔向了哪个“保皇派”女人的家里。正好“保皇派”女人从工地刚下班，饿得火急火燎，洗手洗脸正要做饭，看到东家儿的女人，带着造反派的头头儿和几个造反派，向他家走来，不免心里一紧，她们到我家干嘛来哪？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行的端，做得正，她们能怎么得了我什么样?这女人想到此处，不免提起精神，迎了上去，言道：“想到我家造反？告诉你们！我家是革命职工！不是当权派！也不是黑五类！你们不要转移斗争的大方向！”

    造反派头头儿鼻子哼了一声，言道：“我们不会转移斗争大方向！我们的斗争大方向瞄得很准！徐秀兰！这个鸡窝可是你家的？”

    “是我家的！”

    “是你家的就好！你把鸡窝里的东西倒出来！”

    “我的鸡窝着你啦？惹你了？”

    “徐秀兰！甭废话！你倒还是不倒！”

    “我的老母鸡正趴窝下蛋！你们不要无理取闹！”

    “你是想把反革命立场坚持到底是吧？真是反革命你不打他就不倒！你不倒！我们给你倒！”

    于是，上去两个人不容分说，把哪个鸡窝就掫了，鸡窝里趴着一个要下蛋的老母鸡，老母鸡扑棱棱从窝里嘎嘎的叫着飞了出来，随后，鸡粪和哪垫鸡窝的报纸也翻了出来。

    造反派的头头儿拿起了哪张沾满鸡粪的报纸，哪张报纸的半版，是在接见红卫兵的版面，造反派头头看到这张报纸，骤然变色，喝道：“把徐秀兰绑起来，她胆大包天！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侮辱伟大领袖！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秀兰被押走了，家里人蔫了，家里人被勒令揭发徐秀兰的反革命罪行，徐秀兰被押走了一个月后，终于交代了她的反革命动机和思想根源，接着是数不清的批斗。不久，徐秀兰被放了回来，胸前戴上了反革命黑牌牌儿，每日扫街，去做义务劳动，他的爷们，基建科科员，跟着她背了兴，从基建科科员，变成了现行反革命家属，科长再也不让他去监督工程质量，让他下工地劳动去了，两个孩子当然也沾了他妈的光，变成了反革命狗崽子。

    原来徐秀兰的街坊，那个从南方调来政工干部的家属，赖珍珠，看到徐秀兰如此，心里暗暗高兴，终于解了先前她和徐秀兰为买白菜哪五块钱，度的仇，扬眉吐气了。

    福兴庄，在山边子，算是个大村子，三百多户，是公社机关的所在地，这个村子有供销合作社，供销合作社的下面，还有两个分社，那两个分社，设在公社下属两个较大的村子里，原来每个分社，就有两三个人。六十年代末，公社所在地的供销合作社，经济搞得不错，向上级请示，要扩大经营范围，公社在村外拨了一块地，供销合作社圈了一个大圈，盖起了宽敞明亮的大屋子，四圈又盖起了不同的小屋子，原来的供销合作社，就是卖社员日常吃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常用的布匹。而如今房子多了，地方大了，除了原来经营的品种花样增多了，又增加了若干原来没有的项目。

    收猪、屠宰、卖肉；收购药材、荆条；秋天收购柿子、干果；压煤球、卖煤；收废品、修理自行车、农具有了这些项目，还得有运输工具，如此，供销社需要的人员就多了，原来这合作社，也就有七八个人，这回，不是七八个人就能管得了的了，供销社要招工了。

    原来的职工都是居民户，此时，不管工厂还是学校，都上农村去招人。于是乎，不少农村的青年，就被招到供销合作社里上班来了。

    这福兴庄供销合作社和下属的两个分社，不但管着十几个村子社员们的生活日用品的供给，还肩负着附近的几个国家企事业单位的生活日用品的供给。当然也包括，刚刚扩建的那个单位，这几个单位，即是供销合作社的服务对象，也是供销合作社的受益对象。这几个单位听说，供销合作社要招工，相关领导来到合作社找到主任，要求得到招工指标，主任心里有数，这些单位不能得罪，每个单位每年，都要给供销合作社，创造不少的效益哪！于是主任决定，每个单位，都给了他们一个到供销合作社上班的指标。

    消息传到那个刚刚扩建完的单位，自然，单位里没工作的家属，又展开了一场到供销合作社去上班激烈的竞争，竞争的结果，谁也没有赖珍珠的优势大。因为，她在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上，刚刚立了一个大功——抓出了一个现行反革民份子。

    于是，赖珍珠名正言顺，就到福兴庄供销合作社走马上任了。

    和她一块儿到供销合作社上班来的，这次有六七个人，除了企事业单位的，还有一个福兴庄来的农村青年，姓阚。这个青年没有太大背景，只是工人出身，哥儿四个，他是老大，这年二十二了，从村里脱了农民皮儿走的青年多了，他嫉妒不堵痛，为什么别人能走？我就不能走？他老是找队长闹腾，队长今儿应明儿，明儿应后儿，有了机会就让他走。他的姐姐在大队当会计，他姐姐告诉他：“又来招工的指标了！你快找队长！盯住他！他不落实，你趄在他家里不走！”

    如此，他就找了队长，队长一是，再没有推脱的理由，二是怵他家哥们多，三是他家出身好，不知哪天他们家的人就会出个当官的，于是乎，队长顺水推舟，就让阚青年到合作社上班去了。

    这个青年和赖珍珠被分在一个组里，管收购废品。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一九七〇年，来了

    一打三反运动，供销合作社下了班，吃了饭，开会学习中央习文件，主任讲话，大家发言，讲学习心得体会，主任又讲：“学习了心得体会不能白学！得落实在行动上！”

    主任动员大家相互揭发。

    大家闷着头不发言，主任大声说：“我们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我们党的方针是治病救人！不是一棍子打死！大家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们揭发了某一个人，是对他的帮助！我们每一个同志，都要积极参加运动，党考验我们的时刻到啦！我们每天都和钱打交道，难道就没有拿公家钱的人吗？我不信！假如当面揭发！怕得罪人！散了会，可以找‘一打三反’小组单独反映！”

    大家还是沉默不语。有没有想揭发的哪？有！但是都怕当面锣对面鼓的揭发喽，同是在一个单位，以后不好见面，可不揭发吧？主任又说自己不积极参加运动。开会的人思想斗争最厉害的就是哪个赖珍珠。她还是合同工，甭说是她，新来的这六七个人都是合同工，在这新来的六七个人里数赖珍珠年龄最大，已经四十出头啦！他听主任说过，不是所有来的合同工都能转正，表现好的才能转正，表现不好的，不但不给转正，半年到了，连合同也不給续哪！眼看她们来供销合作社上班已经有五个月了，况且，她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拼年龄是拼不过人家的，来的其它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有她是个半大颗子老娘们，关键时刻到了！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她必须得抓住时机，表现一把。

    赖珍珠等到散了会，去找了“一打三反”小组组长，“一打三反”小组组长，和供销社主任是一个人，赖珍珠向供销社合作社主任汇报了她所知道的情况。

    她知道什么情况哪？他不是和福兴庄来的哪个阚青年分在一个组里收废品吗？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赖珍珠都要从会计那里领出来一百块零钱，收东西给人家结账。她说，有一天，她去解手，走的时候，钱盒子里是五十五块钱，她回来了，和她一块儿工作的阚青年也要去解手，他去解手了，她数盒子里的钱，短了两块，只有五十三块了。

    主任听到，一一记下。第二天上班，把这个阚青年叫到办公室，让他交待他的贪污罪行，自然这个青年，不能如他所愿。这个青年拒不交待他的贪污罪行，主任软硬兼施，言道：“有人揭发你，你不交待也不行啊？马上你们的合同就到期了，你不交待，就不给你续合同，你交待了，把合同再给你续上！”

    这个青年知道，交待了，这就是贪污，贪污是奇耻大辱，贪污是现在打击的对象，从此在档案上就要记上一笔，一辈子也抠不掉挖不掉了！一有运动，就会作为运动的对象受到审查。他下定决心，不能胡说八道！

    主任只是想在运动中搞出点儿成绩，谁知道，死说活说，这个青年，就是不就范，甭管他就范不就范，运动吗，总得找个打击的对像，他就范了，没他好果子吃，不就范，依然没他好果子吃！结果是，这个青年，作为贪污人员，就给解除合同了。而哪个赖珍珠哪？因为运动中冲锋在前，又立了大功，不但续了合同，一年后，合同工，转成了正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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