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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记忆中最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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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经常对我说:“你小时候很淘!你爸爸看着你,可是你,总不愿意老老实实的跟炕上玩,总想往柜上爬。

    我们家,迎着屋门,靠北墙,放着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佛龛,佛龛前放着一个香炉,香炉前有两个铜蜡扦,铜蜡扦很精致,上面一个插蜡的锥子,锥子下一个双喜字,双喜字下联着一个葫芦形的底座,逢年过节,蜡扦上要点上蜡,香炉里要点上香,在香炉的右手放着一个磬和敲磬的磬棒,逢年过节烧香、上供、点蜡烛的时候,要噹噹的敲几下磬。

    八仙桌子上东西放得满满的,在这个八仙桌子的右手放着一个三节儿柜,柜虽然是三节儿,但还是够不着炕,在炕和三节柜的中间放着一个小坐柜,小坐柜比炕沿稍矮,正好抬屁股就坐上。

    我从炕上往柜上爬,就是通过这个小坐柜,每每我爬上那个三节柜,会从这头迅速爬到那头,每每我还没爬到那头,爸爸就会拽着我的屁股帘子,哧溜一下子从那头拽到这头,然后从柜上把我抱到炕上,但不知为何,爸爸稍一打眼差,我会又爬上柜,迅速向柜的那头爬去,爸爸又把我抱了回来,如此这般总是这样,爸爸到后来说:“不管他啦,看他到底爬到那头儿要干什么。”我又爬上了柜,爬到了三节柜的尽头,我挪开了八仙桌上的磬、蜡扦,爬上了佛龛,我现在还记得,那个佛龛里边还有两扇门,我欲推开两扇门爬到佛龛里边去,爸爸看出了我的意图,我正欲推门,爸爸猛的把我抱了下来。不知那是真的记忆,还是由于母亲的回忆,使我脑子行成的一种思幻,在我现在的脑海里总印记着一个小孩坐在佛龛前,凝视着佛龛,看着佛龛的两扇门,想推开两扇门,坐到里边去。

    以上萦绕于脑海中的事情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脑子中的思幻已不得而知。但是下边的“回忆”肯定是我打小记住的事情。

    我很早就记事儿了,小时候记住的事情,必须是对自己,刺激最大的事情。

    那是一九四九年阴历十一月,我的一个当家子哥哥结婚,妈妈把我从我们家抱出来放在他们家门口,等着看热闹。

    笛喇叭簇拥着抬来了花轿,抬进了他们家的院子,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喊着:“新郎官挑盖头”

    我的这个哥哥叫靳连宽,靳连宽和新郎官是谐音,后来我琢磨了好多年,究竟他喊的是靳连宽呢?还是新郎官呢?

    人说,新人结婚是小登科,县太爷遇到结婚的花轿都要让路的,那么在结婚的时候,别人不应该直呼新人的名字,我现在断定,我当时听到的肯定是新郎官挑盖头,而不是靳连宽挑盖头。

    记得比较早的再一个事情,就是比这晚了一个多月的一九五零年的春节,我们家宰了个猪。

    宰猪天经地义是男人的活,女人干不了,我们家请了两位宰猪的人,

    “宰猪”是乡村胆儿大的人干的事,干这事儿是一半帮忙,并不给工钱,宰完了猪管顿饭,剌条子肉也就算了。

    宰猪是血淋淋的事儿,当时我很小,妈妈没有让我看,所以那次宰猪是个什么情景我就不记得了,现在我记得的只是吃肉时的情景。

    炕上放了一个小炕桌,两个大老爷们坐在炕桌两边,面对面边吃菜边喝酒。

    我记得我那阵儿只有炕沿儿高,我

    哥哥比炕沿子高有一头,我们哥俩被宰猪的两个人叫到了炕沿边,宰猪的的人一个人从桌上的肉碗里搛了一块儿肉放在炕沿儿上,让我哥哥吃了;另一个人从桌上的肉碗里搛了一块儿肉放在炕沿儿上,让我吃了

    一块儿又一块儿,炕沿子上放了我们吃不完的肉,那天,我们两个不知吃了多少块儿肉,反正那天是剌馋了、吃够了,自从那天以后,我有五六年再不想吃肉,而我哥哥直到死他再也没有吃过肉。

    也就是在这一年里闹起了“白毛鬼 ”。

    据说,有人见过披着白头发,吐出红舌头的怪物,蹿房越脊,他们专找小孩子,摘小孩子心剜小孩子眼,闹得人心惶惶,太阳刚一落山,就谁也不敢出来了。

    我们家没有男人,又有三个孩子,我妈非常害怕白毛鬼来祸害我们,把我父亲的生前好友“五先生”请了来,五先生把镰刀安了一个七八尺长的把儿,黑天睡觉不脱衣服抱在怀里,如果发现白毛鬼他准备用这个镰刀去刀白毛鬼。

    一九五零年,我们家东屋住着区政府的工作人员,可在闹白毛鬼的时候,区政府的工作人员都走了,也许是集训去了,也许是接到了上级通知,国民党特务搞破坏,上级怕区里工作人员寡不敌众,暂时撤回了。

    区政府的工作人员走了,我们住进了他们住的屋子。妈妈们的意念可能是这样的,这里住过区里人,“白毛鬼”是不敢来的。

    没过多长时间,区里人又回来了,我的三个妈妈齐声说:“可把你们盼回来了,你们走的这些日子,村里闹起了白毛鬼,把我们吓坏了,这回你们不走了吧?”区里人说:“我们不走了。”

    区政府的人又说:“哪有什么白毛鬼,肯定是你们看花眼了。”我婶子听了这话急了,说道:“什么我们看花眼了!我黑天睡觉,我房子上就有人咯吱咯吱走!你看看!我窗户上挂着的这个竹帘子,就是白毛鬼剌的!”区干部抬头看我婶子窗户上挂的竹帘子,挨着屋檐处,有个方方正正的窟窿,区干部又说:“那可能是你们家孩子淘气剌的。”我婶子半急半火道:“你别胡说八道了!你看我们家三个孩子都多大儿啊?她们哪个能够得着我屋檐下的那个帘子?”区干部嘿嘿笑着不语了。

    区干部再不跟我们家人争论是否真有白毛鬼还是假有白毛鬼的事情了,其实有没有白毛鬼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他们是怕有白毛鬼这话自他们嘴里说出,会在群众里制造恐惶。

    自区干部回来以后,白毛鬼再也不敢来了。

    据后来人说,白毛鬼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装扮捣鬼。他们脚底踩着蹦簧,脚一蹬,能跳一丈多高,后来,抓住了几个装神弄鬼的特务处决了,白毛鬼就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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