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尔斯把这次的出航看做是为家族雪耻的最好机会,当然这是这次出航的第一个意义。这次出航还有一个更大的意义,那就是科罗尔斯的家族,正在纳布拉星球上经历着灭族的命运审判。对这个结局,科罗尔斯没有料到,他的家族也没有料到。自己只是一个有些冒险精神的星际货轮的船长罢了,那些讳莫如深的宫廷斗争,怎么能跟自己有关系。遭遇大难的时候,他脑袋发蒙没想明白,这不要紧。在已经的漫漫旅途中,有大把的时间供他来想明白这个问题。更何况,这次的航行还不是普通的一次,因为这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飞到什么地方。以往能停靠的地方,都已经不能进入考虑的范围。既然朝中的敌对派别能在纳布拉整个星球开始对科罗尔斯的庞大家族,在黎明时分突然下手,那么他在纳布拉帝国的每个角落,对科罗尔斯进行通缉,就是自然之举。科罗尔斯是个老实人,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傻瓜。他从驾驶舱的驾驶位置支起身子,迈开两条腿,给副驾驶位置上的恩达儿斯摔下一句,看着点。就迈着八字步走出来了。好在这艘船上还不是他一个人。科罗尔斯自认很老实,但不等不承认恩达儿斯,比他更老实。他的船其实移动得并不慢,要知道,在纳布拉星球,像是科罗尔斯这样背后有个庞大家族财团支持的船长,他用的船用引擎肯定是最新式的。问题在于,在这么个从来没人摸到过边儿的宇宙来说,船跑多快,总归也是要花费时间的。不知道要飞到什么地方去,这就是个有开始没结束的旅程。这样一来,旅途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个闷瓜一样的搭档兼手下,他不爱说话。科罗尔斯没有办法叫他开口变得喋喋不休,再说自己是在逃难途中,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心情似乎不应该这么好。船到纳布拉星球的港口之后,科罗尔斯就回家了。每次归航之后他觉得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在家里涂抹上一层特制的油脂,来保养他的鳞片。他是个船长不假,可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要是不把身体保养的好些,尤其是鳞片,上街的时候怎么能引起那些妙龄少女的注意。有些时候科罗尔斯也很瞧不上这样的审美观,可是整个星球都是这样的。他也没有法子,不要说外人,他不修边幅因为没法修边幅地归航时,家里的妹妹姐姐都会嫌弃他。有个妹妹甚至劝说这个哥哥改行,做个朝廷的书记官或者央行的财务顾问什么的,起码每天能有时间和情绪保养自己。想到那些工作是没天跟很多人打交道,尤其是伺候很多人的时候,科罗尔斯后背就发凉。他喜欢跟人打交道,但不喜欢跟很多人打交道,尤其是每天。都没来得及好好保养自己的鳞片,更不要说修自己已经有些长的过长的獠牙,就匆匆从家里出来了。没法不匆匆。半夜到的家,科罗尔斯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动作都是慢腾腾的,这叫他很享受。可是门被推开,父亲的仆人进来,没有多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了科罗尔斯的跟前,抬起一只手,把掌心的那个印记摁在了科罗尔斯的手掌心里。这是父亲传来的信息,信息通过这个椭圆形家三角形的标记,刺破了科罗尔斯的皮肤,进入了血液。那些信息有了血液的滋养之后,还是被翻译。科罗尔斯在那个仆人不知道信息任何内容的情况下安全得得到了父亲要告诉他的信息。这是个预警信息,父亲要求科罗尔斯赶紧离开家,离开纳布拉星球。尽量离这个星球远一些,蛰伏等待时机,贮备力量重振家族。没有任何其他启示,科罗尔斯只好问起这个传递消息的仆人。仆人说朝里有政变。父亲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能被打乱内心方寸的人,这次传递这么简单的消息,加上仆人的这个消息,科罗尔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什么保养,什么修饰,统统见鬼去吧。他甚至都没有带些每次出航必带的东西,抓起刚脱下来的袍子,就冲出了房门。在街角,他确实看到了隆隆开来的兵车,很明显,他得抓紧时间。船卸完货之后,没来得及检修,船长科罗尔斯就回来了。恩达儿斯有些奇怪,可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问别人心思的人,尤其是这个人是他的船长。科罗尔斯带着手下简单检查了全船的系统之后,就打开了主副引擎,船还没来得及等到码头的对接系统完全脱离开,就像是箭矢一样,一头扎进了黑洞洞的宇宙中。逃亡之旅就这样开始了。船长的命令叫恩达儿斯很奇怪,飞船才刚刚,就一口气打开了主副三十二个引擎,这会对船造成很大的伤害。果然没过多久,船长开始下令关掉了主引擎,只余下八个副引擎保持巡航速度。船长的精神状态不好,很长一阵没说话。肯定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上次被街边的小姑娘给挖苦了之后,船长也是这样的。科罗尔斯欠欠身子,问恩达儿斯,家里有什么人吗。恩达儿斯奇怪,船长怎么问起这些。恩达儿斯是个孤家寡人,家里就他一个,很多时候他才不会回家里去,和家里相比,他更喜欢在船上的那个屋里呆着。他回答船长没什么人了,接着船长跟他说,那好,你同意跟我来一场不知道终点的逃亡吗恩达儿斯一愣,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船是你的,我是你雇佣的。再说船都离开纳布拉星球这么远了,我还回得去吗。他对苦笑着的船长说,我跟着你走。科罗尔斯觉得这一天多来的事就像是个梦一样,不对,更像是梦游。转眼之间他就成了个在宇宙当中无处可逃的流浪汉,还说不定成了整个纳布拉帝国疆域之内的通缉犯。真够突然的,既然都出来了,还是现实些吧。科罗尔斯收拾了自己瞎想了半天的脑子,开始昂着头朝着货仓的地方走去,他需要检查一下刚刚没来得及检查的贮藏舱,看看里头还有什么吃喝拉撒用的东西。什么逃亡,什么重振家业,都得先活下来吧。刚进货场的时候,科罗尔斯就发现没有像是以往那样的空旷的感觉,原来里头的几个货舱只是打开了门,货还没有卸完。要是往常,科罗尔斯肯定要数落手下一顿,这次他心说不用了。看看数数,还有四五个货舱里头的货物比较多。居然都是生活用品,有各类罐头,还有的是衣服。不过都是女人们穿的,主要是裤子裙子什么的。他关上那几个舱门,盘算着,兴许把这些货物到什么星球去换成吃的,能解决一部分口粮。随即就想到了这个想法很幼稚,在纳布拉星球之外,确实有很多的星球,科罗尔斯从小就从家族的长辈那里听说过,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去过,鬼知道到哪个星球才能换成吃的。科罗尔斯很怀疑,这些衣服是给纳布拉星球所在星系的女人们制作的,难道其他星球的人也能长成这样没主张,没目的地,没有高枕无忧的食物贮备,三无的路途,真是棒极了。关上舱门,他走到了贮藏食物的舱门口跟前,通过声码打开了门。里头的食物很齐全,这叫科罗尔斯多少心里能好点。旅途中心情不好的时候,科罗尔斯就会叫手下设置好自动驾驶,两人拿着那些自动化生产线生产出来的食物,来上两杯纳布拉的骄傲。那种迷糊的感觉叫人十分享受,起码能缓解旅途的各种无聊和苦闷。科罗尔斯专门看看里头装骄傲的箱子,好几十箱码的整整齐齐。他拍拍箱子,满意的出来关上了门。门在快要关上的时候,从里头生出了一直发墨绿色的手,四只指头在地上挠动,再接下来就是几个字别关门。幸亏这种声控门反应比较慢,要不然凭着这么厚的门,就能生生得从胳膊上把这只手切下来。科罗尔斯及时再次打开了门。那只手已经不动了。他过去顺着手看到它的主人。这是个较小的姑娘,但肯定不是他们这一族的,因为鳞片的颜色呈现出来的颜色是泛着淡淡蓝色的。她是布莱克族人,这个族的人多数的生活是流浪,有些还有打短工的机会挣些小钱,有的只能在纳布拉星系的各个星球上到处流浪,小偷小摸得过活。不用多想,眼下的这个姑娘肯定是顺别人东西的了,只是她怎么摸到船上的。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这个姑娘试试乏累之后的昏厥,身体并无大碍。喂食了淡绿色的纯净饮用水之后,没多久姑娘就醒过来了。她抬起头看看休息舱的布置,似乎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科罗尔斯通过对姑娘的问话,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处理这个姑娘。当然没有必要惩罚,科罗尔斯的意思是带着这个姑娘还是在未来路上的某个停靠点,把她放下。对于这个问题,不爱说话的恩达儿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跟科罗尔斯的想法完全相反,带着她走。科罗尔斯反复说这次是逃亡,所以他主张在未来的停靠点放下这个姑娘。科罗尔斯的这个主张似乎有些惹怒了手下,这个一向老实的手下突出了一句,那就请把我也放下吧。科罗尔斯有些惊讶,他问为什么,手下只是说,这个姑娘可怜的就像是他的小妹妹,就是这分可怜,叫恩达儿斯对上级说不。船长妥协了,但是只答应先带着。这样船上就有了三个人,船长给新成员安排了住处之后,告诉自己恐怕之后自己喜欢在睡觉前躶体转悠的习惯要改一改了。他对自己身上的毛病和习惯很是了解,因而对自己是否能改掉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没办法,只好给这个姑娘也规定了纪律。这个姑娘很顺从答应了,她告诉这两个异族人,她叫奥丹斯。算是给新成员来个欢迎仪式吧,船长下令要来顿丰盛的晚餐,他大概又想着来一杯了。在晚餐的时候,奥丹斯说了自己这次奇妙却好运气的经历。船刚到码头的时候,奥丹斯还没有注意到它。她瞄上的是另外的一只食物专用冷藏货船。可是人家那边守卫太严了,她只好开始打其他船的主意。船长开玩笑,说你瞄上了我们的船奥丹斯不好意思笑笑,说刚上船没多久,就发现了装满了食物的货舱,她高兴的盘算多带些出去,不光能吃很长时间,还能在黑市上换到很多她想要的东西。结果,才刚进了那道门里没多久,船就开动了,再后来就被船长科罗尔斯发现了。船长回头问手下,这门只有我们两人能打开,你什么时候打开的。手下解释,本来到码头之后,他是要检查里头的食物是否充足,是否需要补充的,结果刚打开,船长就回来了。他忙着按照指令开动船只,早就忘了那个门关没关的事。这下倒是好,把个来顺食物的小姑娘给关在了里边。船长扭头吓唬奥丹斯,要不是我听见了你的叫声,估计你就残废了,到时候看你拖着半只手怎么过看得出来,奥丹斯是个活泼的姑娘,一旦跟人熟悉起来,玩笑也就开起来了。她说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劲的。三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喝得有些多了。驾驶舱里的红灯亮起,没有人理会。从这边只能听到三个人在餐厅传过来的笑声。红灯拼命的亮了又亮,还是没有人理会。船在宇宙的黑暗中悄悄画了个弧线,偏离了原来的航线,朝着飞船中央电脑认为还不错的方向飞去。中央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两个选项,退出,或者加强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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