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手术

    病床滚轮划破平静的医院走廊，传来哐当哐当巨响的声音。几名医护人员簇拥一名重伤患者进入手术室，耀关目和李医生正在手术室换衣服。

    患者名叫冯光，男，35岁。伤因车祸，脑部大量出血，左腿骨折。现在昏迷不醒，继续抢救。医护人员禁忌报告。

    抢救期间不能被外界打扰，他把手机关机，整理好衣服进入抢救室。

    脑科和内科的医师纷纷赶到，一行主刀医生围在冯光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平静的躺在手术床上，仿佛只是睡过去。

    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年前抢救的一名患者，也是如此，面部没有痛苦的表情。宛如安详睡着，再也没有醒过来。

    倘若做一些小手术，比如简单的接骨，他信手捏来。但他最害怕的就是意外事故，被车撞或者自杀等患者，这样的人求生欲并不强烈。似乎已经抱着自己必死无疑的心态，大脑潜意识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亡。就算他们尽力抢救，最后也会被他个人意识打败。

    脑科医生皱了皱眉，说：大家抱好决心，这名患者伤势非常严重。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人反胃。

    耀关目揭开被撞得稀巴烂的裤子，对身旁的助手说：手术刀。

    助手迅速递给他手术刀，患者左腿几乎面目全非，伤口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膝盖不仅骨折，大腿甚至骨碎，很难修复如初。就算名患者挺过这场劫难，也很难再站起来了。

    耀关目紧皱眉头，开始漫长的手术过程。

    这些医生，每天的任务就如同在和死神搏斗。他们的武器便是手中的各个医疗器材，他们的勇气便是平时所学的医学知识和每一场手术结束总结的经验。

    耀关目治疗的左腿，耗时足足五个小时。一旁的刘医生心疼的举着手绢不断为他擦拭额头的汗珠，他脑海中闪现过安容雪的脸庞。倘若她还在医院里，现在担惊受怕帮他细心擦汗的人是她，那该有多好。

    耀医师，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手上缝合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安容雪现在这个时间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她在美国一个人，有没有按时吃饭？她总喜欢熬夜看书，身旁也没有人管她

    耀医师！脑科医生大声喊道。

    耀关目愣了一下，立刻回神：啊？

    手术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有的小护士低头窃窃私语。

    耀医师居然在抢救室开小差。

    是啊，真难得他可是咱们骨科最据权威的专家啊

    脑科主刀医师生气的瞅他一眼，视线转移到呼吸机上：患者已度过危险期，呼吸略微弱但平稳，有苏醒征兆。耀医师麻烦您，出去跟家属道一声。

    他疲倦的离开工作岗位，刘医生不放心他，便跟在身后。

    浅蓝色的手术服上全是鲜血，就像刚从屠宰场出来一样。高度集中五个小时，大脑有些缺氧。再加上今天一早赶飞机回国，身体根本没有适当休息。

    耀关目双目无神的正打算穿着那脏兮兮的手术服走出抢救室，还好刘医生跟在身后提醒他，他才想起来要换衣服。

    鲜血淋漓的手套和手术服被扔进垃圾桶，他走路摇摇晃晃，步伐不稳。

    患者的两名家属，都是年迈六十多岁的老人，他们眼眶泛红精神恍惚。见到耀关目，立刻站起，握住他的手询问自己儿子的病情。

    他摘掉口罩，眼底淤青一片，两位老人见状均吓了一跳。

    患者已度过危险期，呼吸略微弱但平稳，有苏醒征兆。目前还在抢救中，请你们放心。他一开口，嗓子沙哑无力，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两位老人互相对视，长长松了口气。但表情还是十分担忧的站在走廊里，他们孤独的等待着自己受伤的儿子，祈祷他安然无事。

    耀关目扶住一旁的墙壁，头晕脑胀。

    怎么回事？

    明明先前的大型手术，他忙六个小时以上都没什么问题。今天究竟是什么了？

    刘医生担心的说道：耀医师，您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吧，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我没事。他摆摆手，走去吸烟区。

    狠狠抽两根烟，大脑才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他粗略计算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觉了，似乎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他的确需要好好回家睡一觉，否则深夜值班再碰到急诊，麻烦更大。

    跟医院请假回家，他的车子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但是他不敢开，怕路上出事，只好选择坐末班地铁。结果浑浑噩噩在地铁上睡过去了，坐过站一直坐到了地铁尽头。

    他打了个哈欠，从地铁上走下去，挥手摆计程车。结果这条道，昏黑一片，况且已经是凌晨，根本没有计程车路过。

    他只好沿着路边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打到车。

    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回到家埋头就睡，一觉睡到隔天上午。

    耀关目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手机刚被打开，轰隆隆数十条短信和未接来电提醒。

    有十个电话是李医生打来的，还有两个未接来电是景荀之，剩下的全部都是副院长。

    他顿时睡意全无，定了定神，还没拨回去，电话再次想起来。

    耀医师！您在哪里啊，医院都快要炸了！李医生情绪激动的说。

    我在家里休息，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他举着电话下床，嗤啦一声拉开深颜色的窗帘。数万率阳光一秒内迸射进温暖的房间内，四周的昏暗被瞬间驱逐。

    昨晚那名患者，虽然手术中途顺利度过危险期。可是后半夜突然死亡，死者家属正在医院闹事。还有，他们查出死者左腿骨头里有半块纱布，没有清理干净就被缝合了伤口。死者家属聘用了律师，说要告你。李医生说话语速很快，让人就算不紧张也跟着心跳加速。

    糟糕！他内心暗叫不好。

    耀关目心脏漏跳一拍，挂断电话立刻换衣服，连刷牙洗脸这种事都没有来得及做。

    聘用律师？

    怪不得他收到景荀之的未接来电，难道患者聘用的律师是景荀之

    医院被围堵的水泄不通，连媒体都来了。新闻记者围在医院大门口，让众多原本来看病的病人都挤不进去，原本是个非常悲哀的事情，那些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人却像是看热闹！

    耀关目走工作人员专用电梯，直接上到手术楼层。

    同样，这一层不比医院门口的人少。死者的两名家属跪在抢救室门口大哭大喊，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弯着腰对老人进行心灵安抚。

    他走近，见期中一名正在安慰家属的人正是景荀之。

    李医生见他终于出现，拉住他就往办公室走。

    耀医师，副院长正在办公室等你。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稍稍缓和一下，大步迈入办公室。

    副院长头发寥寥无几，中间几乎光滑一片，典型的地中海发型。此时正坐在耀关目的办公椅上，极不耐烦黑着脸等他。

    副院长，耀医师来了。刘医生说道。

    副院长猛地抬起头，劈头盖脸对他就是一阵臭骂！

    耀医师！你可是医院屈指可数的精英人才，怎么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居然把拭血的纱布残落在患者体内。

    他低声下气，连连道歉。

    副院长指着他的脑门说道：现在死者家属都把律师搞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副院长甩袖，气的脸上横肉乱颤。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几名刚从楼梯冲上来的记者对着耀关目的脸疯狂拍摄。

    请问您就是骨科的主刀医师吗？

    请问死者死因和你有关系吗？

    您是这家医院的权威医师吧？怎么如此粗心大意？医院是不是将您的能力夸大其词了呢！

    记者的问题宛如苍蝇嗡嗡乱叫，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耀关目下意识的挡住自己，刘医生眼疾手快冲到最前面帮他挡住那些刺眼的反光灯。

    一阵躁动，景荀之和谢轩乔循声望去。

    死者的两位家属，情绪十分激动。老太太猩红着眼眶，拄着拐杖摇摇欲坠的走到耀关目面前。嗓音尖锐的说：我儿子！就是死在你们这群庸医手里面，你们看他救不活了，就无所谓了吗！竟然把纱布落在我儿子身体里，你还有没有点医德！啊！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那是一位母亲绝望嘶吼的声音，歇斯底里。

    耀关目的衣服被抓出数十条褶皱，老太太哭到失去力气，肩膀一抽一抽，四周的人群渐渐安静。护士们想要把老太婆扶起来，结果引起对方情绪愈加激动。

    我要告你！我要告你！我不仅要告你这个庸医，我还要告你们医院！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医生的啊！苍天啊！我儿子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惩罚他！

    几名小护士尽力安抚老太婆老年丧子的痛苦，可是，谁能真正体会到她的难过。

    耀关目站在一旁，心疼的紧紧揪起。他双手握成拳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在医院没少见过。可是，这样年迈六十多岁的老人丧子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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