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放逐

    易璇灵被关在康宁殿中，这个略微熟悉的地方，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何时来过，但是确然不似先前那般慌乱紧张了。身份一事似乎没有传扬出去，但很明显皇上已经知道了。她想要出去，可万公公老态龙钟的身子就这么堵在门口，外面的人一圈一圈的围着，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的武功都不差，自然不会让她轻易逃脱，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她越发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姑娘今夜也累了，不妨好好睡一觉吧。”万公公伸手招来几个太医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皇上有旨，请太医们为姑娘诊治诊治。”

    “我没病。”她冷冷的闪开那几个文弱太医的手，只是几个转身飞踢便将那几个人踢开，“别枉费力气了。”

    “姑娘，皇上一片心意还请姑娘莫要拒绝。不管是王爷还是太子殿下，此刻都在勤政殿内议政，暂时无暇照顾姑娘，皇上顾惜姑娘才会让奴才贴身伺候着。”万公公尖细的声音宛如公鸭的嗓子，一字一句听似关心却是威胁性十足。

    易璇灵愤恨的捏起拳头，片刻之后才放松开来，缓慢的将手伸出来。太医们也不含糊，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三两两的赶过来把脉，似是仔细的很，是以时间也不是一般的长。良久之后才确定的道：“姑娘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今夜疲累，似有动了胎气的脉象，须得以药膳进补保胎。”

    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曾诧异，万公公笑眯眯的送走了太医，随即便紧急的名人收拾住处，烹煮药膳。忙了大半个晚上才将将忙完。一碗香喷喷的药膳安胎药被端上了桌子，易璇灵盯着那碗药膳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没有胃口。”

    “你会有胃口的。”没被突然推开，清风夹杂着暖意的阳光射了进来，已近中午了，康宁殿太黑，黑的不分昼夜一般。灵儿急忙捂住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这样的光线。定神看着从阳光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身姿挺拔，脸上却比之前多添了几道沧桑的纹路。

    她立刻警觉的退开步子，想起眼前这个人便是灭了武林盟，毁了外公一生基业的人，她就恨得牙痒痒，与其说母亲是被易安荣害死的，不如说是母亲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你怕朕下毒？”皇上笑笑，慈爱的表情似乎没怎么便，挥手让万公公离去之后才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你也坐啊！”

    “司马轩呢？”

    “看来你关心的并不是你的夫君啊？”皇上伸手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的吹凉一点，“先喝了它吧，你动了胎气，不喝了它怎么好好保护孩子。”

    灵儿迟疑，手始终没有去接琉璃碗。“皇上，你知道我没死，自然知道我已经罪犯欺君，如今这般又是为何？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给武林盟上千条亡魂忏悔？”

    “朕不为任何人赎罪，不为任何事忏悔。”皇上伸手拉过她的手将碗递上去，却听见啪的一声琉璃落地开花的声音，脆生生的宛如砸在了他的心头，“真从不后悔和易安荣做交易，朕只后悔当初没能将你和你母妃从凌国后宫中带出来。”

    “母妃不会愿意与一个仇人相伴一生的。”易璇灵脱口而出，转身便躲到屏风后面去了，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一般。

    皇上也不恼，只是耐心的坐在桌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碗药膳，唇角冷冷的一笑：“朕本来时日无多了，只是怕江山错付。外面不确定的势力太多，朕必须为继任的君王扫平一路荆棘，所以朕真不得不铲除武林盟，那可是险些颠覆凌国皇室的武林组织，朕如何能容得下他们。所以灵儿”

    “不要叫我灵儿。”

    他冷冷的一笑，自说自话一般：“若是没有冷梅清，灵儿便是朕和竹清的孩子了。她说过她会给孩子取名灵儿，宛若千日峰的山灵水秀一般”

    灵儿不自主的竖起耳朵去听，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道那个人在暗自神伤。

    为什么梅姨即便被那样伤害却依旧不肯去恨，为什么母亲明明有报仇的能力却最终选择孤独的死在凌国的皇宫中，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他爱母亲至深，梅姨和母亲又何曾对他无情，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该再次出现的。”其实自从冷梅清为了武林盟的事情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查到了易璇灵还活着的事实，只是活着便好，至少他觉得这样的话竹清不会更恨他，“身份一旦暴露，必然活不下去了。朕若留你，有些人便会对齐王不利，朕若弃你，竹清怕是会更恨朕吧。”

    “母亲从来不曾恨过你。”灵儿默然开口，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和母亲相处的那些年母亲的脸上很少有痛苦的神色，即便最后被打入冷宫也不曾伤春悲秋。在她的面前甚至不曾开口提过仇恨的事情，更多的是让她不要报酬，这样的母亲不会恨的，“竹清她永远都是这样。”皇上长舒了一口气，定睛看了看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女子，“你愿意离开吗？不管是为了清儿还是为了齐王，亦或是说你愿意为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绝美的双眸诧异的睁大，收手捏住他的腕脉，即便她不是很懂医学，却以知道那时油尽灯枯的脉象，纯粹靠着药草在苦苦支撑。秀眉一锁，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会？”

    “朕也是时候去陪竹清了。”他惨然一笑，“你希望是谁坐上这个位子？”

    “我不知道，这是皇上自己的事情，明明心中一惊有了打算，何苦来问我？”将他的手缓缓的放入袖子中，难怪明明已经是暖春时节，他还穿着三九寒冬的袄子，狐裘大氅也是别样的暖和。我只是希望皇上别再正对武林盟了，我可以拿性命担保，武林盟绝不会威胁到朝廷。

    “呵呵呵咳咳”一阵轻笑伴着猛咳，皇上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伸手扶着桌子站起了来，“是吗？武林盟已经默默的支持齐王了，这些你不知道吗？”

    她一怔，确然不知道，“怎么会？”

    “其实这也无妨，太子的背后是整个岳家，齐王的身后总要有人的。只是朕希望将来真正继承大统的是太子而不是岳家亦或是齐王而不是武林盟，你懂吗？”

    “你”帝王之术她不懂，确然复杂的让她觉得头疼，难关司马清的心肠如此九转屈曲，根本琢磨不透。

    “朕知道对不起你，但是你必须离开。”他不想让竹清最后的血脉也断送在这种残酷额政治斗争中，“你放心，朕还不会那么快就驾崩，朕还要留着一口气去选定江山后继。只是朕能查到的事情，他们早晚都能查到，你必须离开。”

    “我明白了，我会离开的。但是”她抿了抿樱唇，从未如此正经一般的盯着皇上，“我会在暗中观察你的，若是你敢再伤害司马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连着外公的仇恨一并向你讨要。”

    “朕等着你。”

    皇上一击掌，万公公便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身上各背了几个小包袱，一个个恭恭敬敬的立在她的面前。

    “朕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

    “不必”易璇灵瞥了一眼，她可不想一辈子受人监视着过日子，“对了，司马澈无意于你的位子，把他放了吧，他不该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说吧头也不回额离开了，皇宫的密道被打开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仰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宫殿，参差坐落，甚至认不出哪里是勤政殿。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她蓦然转身，耳畔似乎听见了什么人的呼喊，再回头却也什么都没有了。

    密道漆黑悠长，似乎永远走不到边一样。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易璇灵终于看见了一丝光亮。清亮的眸子入眼的全是翠色，一大片竹林在清风中沙沙作响，宛若风铃在交响奏乐。

    “奴才就送到这里了。”万公公恭恭敬敬的行礼，脸上满是笑容，这一刻却显得那样虚假。

    “你们几个以后好好伺候姑娘。”

    “不必”想起为了让皇上安心，易璇灵低声收回自己的话，随着几个人登上不远处一辆素雅普通的马车。想着出了洛阳城在甩掉他们也不妨。

    洛阳城依旧繁华，马车噜噜的滚轮声丝毫不影响这沿街的叫卖声。灵儿本想掀开帘子看最后一眼明确不想同坐马车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了，她冷笑了一声便不再去碰帘子，只任由那清风一股一股的往马车内吹拂。

    “城门口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驾车的小太监急忙朝着马车里吼道，灵儿眼疾手快的掀开帘子的一脚，那重重守卫之中站着的挺拔身躯不是司马轩又是谁？

    她鼻头一酸，看着那人眼下浓厚的乌青，心如绞痛。为什么之前要和他吵架，不杀易璇熙又如何，大不了以后多防着她一些就是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说什么也是枉然了。岳家军驻守的城门，她一旦露面必然回给司马轩带来灾难。

    “姑娘，我们要过城门了，你”

    “我知道了。”放下帘子，她静静的坐着，双手互相绞着，生怕自己忍不住去掀开帘子。

    马车之外的小太监很是倨傲的拿出宫里的牌子，城门口的人没有任何盘问的打算便准备放行。车行不一会便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人身子一紧，手上的细汗瞬间濡湿了手心。

    “王爷这是做什么？”外面的小太监冷静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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