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仇人

    三月的洛阳城花飞叶舞，清风拂面怅然怡人。各色花卉正想绽放，一时之间初初可闻花香，时时可见百花风姿。

    司马澈在平州城稍作打听，虽说得到的消息并不多，但终究是确定了那纸条子上的消息是准确无误的。一人一马连着赶路也花了十天左右的时间才到达洛阳城，远远望去旗帜飘飘，属于大晋国标志性的战旗迎风招展。他不由的冷笑了一声，明明已经做好准备远离这些了，却终究逃不出命运的魔掌一般的被带了回来。

    姬灵风大老远便看见了一人一马的萧肃身影，虽说依旧是英姿飒爽的一个人，可连日来的赶路，脸上的疲倦之色溢于言表。“属下”

    “哎，你别行此大礼，如今我一介平民百信，该向您行跪拜之礼的。”话是这么说，但司马澈的膝盖连弯一弯的迹象都没有。

    姬灵风本就不在乎这些，简单的说明在此等候的意图之后便将他带回来东宫。

    太子照例去勤政殿守候半日，大多数的政事已经移交到了太子和齐王的手上，一干大臣每日里都战战兢兢的赶去勤政殿议政，心总是忐忑的怀揣着，生怕坐上的两位稍有不同意见，自己就不知道该往哪边靠了，只能说他们皇上给他们这些大臣留下了一个重大的难题。

    绕道去凤仪宫坐了半晌，司马清便赶回了东宫。此刻的书房内司马澈已经等了半天时光，虽然身心疲累，但依旧精神奕奕一般的端坐在椅子上，品茶的姿势依旧是高贵典雅，不失皇室子弟之风。见司马清推门进来也只是抬眼扔过去一个不屑的目光，随即继续流连在茶盏上面。

    他也不在意，只是轻哼了一声便将屋内的人打发出去。跟着进来的岳铭帆挺拔着身躯立在门边，似是随时注意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也会干一些下三滥的事情。”看似反问，可语气却是别一般的笃定。司马澈微微发白的唇瓣轻轻抿起，微微上翘一个弧度，耻笑之意在明显不过了。

    岳铭帆微微皱眉，可当着太子的面终究不能发作，便也忍了下去。反观司马清却好像这句话说得不是他一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沉默了片刻后才怏怏的开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古成王败寇，又有几个登上帝位之人被人唾弃。”

    “你”野心勃勃了，司马澈心中一凛，他本是太子，如今却一心夺位，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该密谋夺位的应当是齐王而不是你吧？”

    似是戳中他的软肋一般，司马清平淡无波的脸终究有了一丝阴狠的表情，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看透他心思的卸八块。

    “本宫本就是东宫太子，将来这天下本就是我的，我自然不会想着夺位。”

    司马澈随即浅笑着摇了摇头，但终究沈流月和母亲都在他手上，他也没必要说太多刺激他的话，因为得不偿失。“确然如此，其实你也不必抢什么。齐王本就是爱美人甚于爱江山，此次皇上重病，若是真病那倒好说，你和齐王都是责无旁贷。若是装病，那便是父皇看出齐王的本性，想要权利绊住他。你若真想要那个位子，赶紧给他找个美人得了。”

    美人？世上能有几个人美得过她，又有几个美人能入得了司马轩的眼。只是那个她已经在他的计划中香消玉殒了，再也回不来了。“恩华公主易璇熙不是美人吗？齐王不是照旧看不上眼吗？”

    “肤浅。”美人便是花容月貌吗？司马澈冷笑，也不想与他继续这话题了，免得自己说漏了嘴将易璇灵供出来，“现在该说说找我来什么目的了吧？我不记得自己对你还有怎样的威胁啊？”

    “你的一手好字！”

    司马澈心中一凛，他是如何知道他喜欢临摹皇上的字。长年累月的临摹，如今说不上一模一样也惟妙惟肖到甚少有人能够看出端倪来。只是这种事一旦被人知道，便可引来杀身之祸。

    “不必惊讶。”司马清安抚一般，抬手示意岳铭帆离开，待书房的光线再度暗了下来，他才缓缓开口：“我们都有在对方府中安排棋子，我想东宫之中曾经也有你的棋子。”

    “这是杀头之罪。”他冷冷的道。

    “确然是的，但是倘若将来我登基为帝，你便是大功臣了。”司马清手指敲击着桌面，脸上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贪婪和阴狠，“且你没有选择，若是不写，她们的命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你容我考虑几天。”

    司马清欣然点头，东宫如今防守甚严，岳家军日夜轮班，他有信心司马澈不会插翅而逃。

    千日峰依旧早晚寒凉，中午的时候因着阳光直射倒也暖和一些，花花草草虽然打起了花骨朵，但终究比山下开的晚了许久。养了十多日，冷梅清终于可以清醒的与他们谈天说地，只是这一身傲人的武功却也废得差不多了。

    灵儿自她醒来便夜以继夜的守着她，仿佛要将以前分开的时光都补回来。稍显暖意的午后，下人们将软榻搬了出去，灵儿捧着话本子轻声的读着，没看见梅姨脸上的幸福笑容，她的心中也跟着甜腻得很“灵儿，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冷梅清观察她多日，每每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她全都看在眼中，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坦白一切。现在往日恩仇皆成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灵儿怔了怔，话本子瞬时落地。被看透心思的尴尬瞬间升腾出一抹绯色爬上莹润的面颊，皓齿轻咬下唇，宛若浩瀚星空的明眸眨巴了两下才道：“梅姨，我你到底去哪里了，问他们都不知道，还有你这一身伤，谁那么狠心，想要废了你的武功，还对你下杀手。还有啊，舅舅他”

    “你一次问那么多，要我怎么回答？”她宠溺的拉起她的纤纤素指在手中轻轻隆起，良久长叹了一口气才道：“我是去了结往日恩仇，上一辈的事情不想让这一辈的人遭殃。”

    “晋国皇帝下令剿灭武林盟，你也知道我与他也算故交，自然不能看着两方殊死拼杀。奈何我估计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就是他对我的恨竟这般根深蒂固了。”没有双眸喊着经久不散的悲怆，嘴角似有一抹隐约可见的自嘲，“灵儿，我他一生爱姐姐成痴，我却是害姐姐嫁给易安荣的罪魁祸首，所以他对我下狠手我也没多少怨恨。”

    “够了梅姨，这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陈年往事她多多少少能知晓一些，此刻听见梅姨亲口说出来，感觉怪怪的。虽然母亲一生坎坷，但却不能怪罪在梅姨身上，所以她不想让梅姨自责了。

    “不，我要说。”她似乎很倔强，方才脸上的柔和早已经一扫而空，留下的却是隐约的恨意，“他不该将恨意发泄到武林盟的身上，我素来知道他对你不一样，可是他已经变得可以因为你的死而迁怒于整个武林盟。

    我和姐姐一样希望你好好活着，每每看见你心系司马轩的时候我都会心痛，你们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她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总觉得梅姨话中有话。

    “你们你们是仇人，当初灭了武林盟的罪魁祸首是司马哲。他与易安荣以姐姐作为交换，帮他灭了武林盟，不然以当时的凌国根本无法彻底铲除武林盟。当年要不是马老太爷，武林盟的苗子们估计都被烧杀干净一个不留了。”

    仇人？

    为什么是仇人？

    “他知道吗？”憋了半晌，易璇灵颤抖着声音问道。心中如翻腾的热水，一遍一遍煎熬着她的心。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已经是阴雷阵阵，暴雨倾盆而下，打的她措手不及。她就像是呆坐在水泽中的飘渺身躯，任凭风吹雨打，神思早已被仇人两个字打散了一般。

    “灵儿？”梅姨满脸愧疚，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可是她实在不能看着武林盟就这么毁了。“对不起，梅姨不应该”

    “无妨，他知不知道？”她心中忐忑，方回过神来，这一股子的担忧窜上心头。

    冷梅清顿了顿，“应该不知道，不知道她的母妃也是因为姐姐而受宠，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那便好，只要他不知道他就不会恨我。”安慰着自己，只是那惶惶不安的心却始终没法平静。胃里翻腾的紧，一阵汹涌的感觉从小腹直冲上喉口，她急忙转身对着一旁的大树呕吐起来，一阵一阵的干呕，只让她想把心肝都吐出来，最后却也直吐出来一些酸水，眼珠子殷红一片像是哭肿了双眼。

    冷梅清一急，急忙将远处的琦涵叫了过来，脸上的歉疚神色越发的浓重了。

    “没事，只是一时激动，气血逆流了吧？”她惨然的笑笑，本就皙白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琦涵急急忙忙提这个小药箱子过来，仔仔细细的给她号了号脉，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她，随即继续号脉。

    “怎么样了？”易璇灵并没有多担心，反倒半躺着的冷梅清隔一段时间便问一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宫主她”

    “如何？”

    琦涵被这么抢拍式的问法问住了，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毕竟这消息太刺激人了，“宫主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怀孕？”两人皆是一惊，声音虽然不大，但空旷的地界上传出的距离也不短。譬如此刻正迈着步子朝这边赶来的姜崇文，步子生生被定住了，像是打死了的木桩子，愣是迈不出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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