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依你所见

    沙漠上的雪迹已经消散无疑，因着是除夕的缘故，不论是晋军还是凌军都很默契的休战了一天。霎时间军纪严明的营帐变成了大伙围着火锅团团转，只为一解年关的思乡情。

    军营的哨岗上司马轩一身银白色盔甲倚在栏杆上，右手颠了颠手中的酒壶，壶嘴处垂挂的一滴酒终究被他吸进了嘴里。扔下空了的酒壶，右手顺势抓住了另一壶酒。迷茫带着点点雾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左手心中那毫无瑕疵的ru白色暖玉，看着正面发呆却迟迟不敢将它翻转过来。

    “大哥这是做什么？不合将士们同欢同乐却在这里喝闷酒？”

    寂静到只能听见边关寒风呼啸而过的哨岗上这一道极不协调的声音让他猛然一惊，随即紧握左手将那枚暖玉揣回怀里。

    “三弟怎么也出来了？”借着酒劲，身子歪斜着靠近栏杆，底下立着一个穿着便服的男子，那与他截然不同的脸，截然不同的行为作风。本来也算得上是和他甚少有恩怨纠葛的人，此刻他看着他却心生怒火。

    她住在肃王府，他那样靠近她，酒劲瞬间激发了他压抑的不甘，可他毕竟没有喝的酩酊大醉，加上边关的凉风对于醒酒着实功效非凡，不消片刻他便明白自己刚刚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帐内的那些个将军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幸好主军帐内还幸存几个清醒的人，是以主帅让我去各个营查探一番，好确定清醒人数，谨防凌兵偷袭。”话虽然冠冕堂皇，可司马澈拎着酒壶的手却实在让司马轩难以相信他的说辞。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和与他争夺江山的人一起豪迈的拼酒，司马轩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强灌自己几壶酒，借着酒劲或许可以让自己别那么压抑。他想着的是江山还有她，那么司马澈呢？他在想什么呢c想什么想到让他借酒浇愁呢？

    这场拼酒最终没有人胜出，第二日清晨当巡逻的士兵发现左右元帅竟然满身酒气的靠在一起呼呼大睡。沈元帅一向严肃的脸终究是挂不住了。随即严令用雪水泼醒此二人，然后惩罚两人带兵放哨，由军营二把手下降到暂代先锋一职。全军封锁消息，即便士兵怀疑也不敢在随便嚼舌根，免得这沈元帅拿他们开刀。

    皇宫的宴会也疯狂到了翌日清晨，当易璇灵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康宁殿醒来的时候身边跪趴在床前的不是幻月竟是安芸，不怪她像见鬼似的吓得往后挪了一步。犹记得昨夜她一时心口闷得慌便一个劲的喝酒，即便林颐出手阻止她也未曾妥协。酒水下肚，除了嘴里的辛辣滋味她其实并没有尝到其他味道。

    越喝越多，于是她的脑袋渐渐的昏昏沉沉，再后来只觉得身子伏在桌子上，有人趁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将她抱了起来，再后来c再后来便是眼前的这番景象。

    安芸一身宫装，不似宫女，却也不是皇室女子的装扮。可惜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为何安芸会出现在她的床前，安芸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眼见着易璇灵醒了才睁大眼睛看过去。

    “宫主，一月之期已过，你什么时候带芸儿回去？”

    猛然出现的问题确实困惑已久的问题，易璇灵一时之间也没能反应。“如何这般着急？司马辰待你不好？”

    “不是，只是我不习惯被别人前拥后簇着却还要给他一个人当丫头。而且还有啊，曹姑娘说凌国出了点事情，她有事先回去了，让您记得自己的宏图大志。”

    什么宏图大志，只不过是自己报仇的事情而已。她沉默的听着安芸抱怨司马辰的调皮捣蛋，安静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下人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吗？还在五嫂面前。”司马辰一身浅蓝色的宫装，领口和袖口解释金丝修成的祥云，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嘴角却挂着对安芸的不满。

    “我c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月之期已过，奴婢今天就会跟着娘娘回东宫去了。”话是一等一的谦恭，可这语气却不是十足十的福气。

    “皇嫂你看她，真不知道这样目中无人的小丫头您是如何受得了的，不如将她放在臣地身边好好调教一番。”

    易璇灵略施粉黛的脸美得让人窒息，纤细的柳叶眉有了螺子黛的修饰显得更加的纤长，眉心一朵梅花钿做工精细无比，衬托的整个人临寒独立的高洁，仿佛不是尘俗之物能够染指的。

    司马辰略微失神片刻，刚刚还夸夸其谈的话瞬间没有声音。

    “十二皇子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婉转莺啼的声音从薄而微红的唇瓣处发出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易璇灵就这样看着司马辰知道对方吃吃的道明来意。

    年初一不说是什么大日子，但一年内就这么几天面朝的日子里这一日算是特别的了。易璇灵跟着司马辰来到昀寿宫的时候司马清已经等在台阶之上了。由上而下看她的眼神先是诧异震惊到最后闪现一抹不可思议，最后转而看向他处。

    “妾身起晚了，请殿下恕罪。”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少了唇角的笑意，换上一副柔弱的病态美。

    “走吧。”沉默半晌，直到身后的司马辰推了他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迈开步子。手自然而然的垂落在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易璇灵纤细的手指。

    她先是一愣，诧异的望着自己的手被握在他的手心，想要抽离却奈何力道越发的收紧。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也不好撕破脸，便只好由他拉着往昀寿宫走去。

    年初一，上至帝后下至亲王及其嫡妻皆涌至昀寿宫请安。鉴于太后高氏的脸色相当不好，太医们都随侍在旁，生怕期间出什么纰漏。司马哲亦下旨让所有人请安之后便不必再逗留了，以免妨碍皇太后休息。

    这也直接造成了皇后岳氏好不容易见了太后一面却连一个诉苦水的机会都没有就又被赶回了凤仪宫。临行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出来，晋帝终是有些动容的承诺解除禁足令，只希望她谨记此等教训。

    司马清被派遣送岳雯姗回宫，也顺道好好陪陪她。易璇灵只好自己回东宫，好在司马清将马车都备好了的。

    “太子妃请留步。”万公公待众人散去才上前叫住易璇灵，“皇上传召。”

    皇上传召？她有些许的莫名其妙，与皇上见面屈指可数。此番支开司马清这再找她能有什么事情？

    “请公公带路。”她也不忸怩，直接跟着万公公走了。

    还以为会在勤政殿见到这个先走一步的帝王，却不想被带到了皇上的寝殿外宫。整个屋子书香卷气很浓，书桌上的香炉袅袅生烟，一室的浅浅花香不由得让人心神安宁。万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接过易璇灵脱去的狐裘便安安静静的候在外面了，连带着跟着易璇灵的丫鬟婆子都堵在了外面。

    “参见皇上。”谨慎的行了大礼，却始终唤不出父皇二字。额前的碎发因着她低下的脑袋而零星的铺在额前，险些与额前的珠钗流苏纠缠在了一起。

    微微一愣，提笔的朱笔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你该唤我一声父皇的。”莫名其妙的开口，却说出了不怎么合情合理的话。待易璇灵投来诧异的眼光之时他才后知后觉的让她起了身子。“如今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皇上关心，儿媳一切都好。不知道今日传召儿媳所为何事？”易璇灵的话说的不是很快，毕竟刚刚才恢复说话的能力，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冒失就露出马脚。

    司马哲似乎很满意她会说话这件事，眼光有意无意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半晌才道：“太子自请去押韵粮草补给大军，你怎么看？”

    “嗯，律法云后宫不得干政，儿媳虽不是后宫之人但也是东宫女眷。这些政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太子妃去指手画脚的。”皱着眉头望了一眼桌前脸色丝毫不改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金丝龙袍，虽不如上朝的龙袍那般华贵逼人，但此刻的他也端足了威仪。易璇灵随即底下头，太过敏锐的人往往可以从眼神里窥探一个人的心。对面坐着的人可是大晋的帝王，她不禁害怕和他对视。

    因为摸不清司马哲此番问话的真正目的，于是易璇灵打一开始就在敷衍了事，坚决不对此时插一句话。虽说之前已经答应了司马清去帮他争取，可眼下她是绝对不能开这个口的。

    “朕还以为身为妻子你好歹也得替自己家夫君说两句话好话的c”一句话说了一半便没有了下文，司马哲半眯起的眼睛不由得让易璇灵心虚，生怕他敏锐的察觉到她和司马清之间的秘密。

    “虽然和亲晋国，但你毕竟是凌国公主，若是朕让太子押运粮草去督军，你c”

    “皇上，同样的问题您问过齐王妃吗？齐王殿下可是直接攻打凌国的主帅之一呢。”不曾想到司马哲竟会将话题扯到晋凌之战上，就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为了试探还是真的关心他们的感受。只是她没有丝毫的伤心，若说心中的情绪，怕是只有一种，那便是期待，期待着易安荣狼狈不堪的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这c朕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必紧张，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忘了一眼候在门外的身影，其实早就知道司马清等在那里了，心中没由来的一喜。自己得不到的却让儿子得到了，也算是上天给予的补偿吧，只希望他能好好珍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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