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春天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下就是好几天。

    春雨滋养着大地，浸润着万物，唤醒了沉睡的花草，在茵茵绿意当中，陈杂的尸体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

    雨水顺着树叶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地上横七竖八乱躺着的尸体之上。水再顺着一具尸体的手指往下，“滴答一一滴答一一”一声声，一下下落到一双紧闭着的眼睛上，那双浓而长的睫毛将眼睛密不透风地护着，阻止了雨水的侵蚀和闯入。

    很久很久之后，似是为了诠释水滴石穿这个真理，那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一颤之下便似是有了生命力一般，弧度更大地颤了起来，紧接着，苍白脸上的眼睛刷地张开来，露出一双惊心动魄的黑珍珠一般的眼眸。

    那是一张少女的容颜，15岁的舒兰若。

    眼皮张开的那一刹那，一滴水滴落下来，舒兰若迅速闭起眼睛。身上被又重又冷的东西压着，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少女没有一丝力气。

    两天了，若不是那雨水不停地滴着她的眼睛，她会跟这些人一样，永远地沉睡过去。

    只是，没有如果。

    仿佛是天神之手的刻意安排，那个原本该永远沉睡的人于某个不可能的瞬间倏地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还是那双美丽聪慧的眼睛，可是有哪里却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人将会改变世界，影响一个朝代的兴衰历程。

    她试着动了动，挪动着自己已然冰冷麻木的身体。手肘落地的一刹，似是碰到什么滑而凉的东西，她眯起眼一看，陡然尖叫着跳起来，浑身上下不停地抽搐，牙齿不住地打着架。

    她摇摇晃晃着挪开，像是见到鬼一般，手指不停地颤抖，任那胡乱抓挠的指甲刮破了她的手心。

    那是一团不停蠕动的蛆。

    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她原先躺着的那个地方有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舒兰若惊恐地看着这满地满坑的破败的尸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有泪水自指尖滑落，一声声破碎的哭泣响在旷野里。

    她想拼命地往前跑，可是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她跑了两步便被一只断手给绊倒了。凉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她瑟瑟打着寒颤，支起胳膊肘在地上慢慢地爬着。一下，两下，她停下来，不动了。

    很久很久之后，舒兰若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尸体之间搜寻，然后，慢慢地向某个方向爬去。每爬一下都万分艰难，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斑斑点点的伤痕来，腿间疼得让她皱起了眉。但是她不管不顾地爬着，翻过一具具尸体查看，在见到一个十四岁女子的尸体时她哭了。

    “若菡，若菡一一一一一一”

    明明知道若菡已经死了，舒兰若还是忍不住想要叫醒她，叫了无数次之后她闭上了嘴巴，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她拖出乱葬岗。

    膝盖早已被一路跌跌撞撞的爬行给弄破，流出鲜红的血，舒兰若恍若未觉，一身泥泞地趴在地上喘气。

    休息了一阵，她开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刨土，每刨出一捧泥土便要喘着气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又继续埋头刨土，很快，她的指甲“啪”地一声断裂，她只当是不觉，埋头费力地刨着。

    雨湿透了她的头发，她的脸，混和着她的泪水，一滴一滴落进泥土之中。

    雨声，风声，流泪的声音，夹杂着舒兰若低低哽咽的声音。

    天地之间，凄风苦雨，只她一人。

    好不容易刨了一个大坑，舒兰若将若菡放进去，掩上土。

    做完这一切，舒兰若瘫倒在土堆上。

    泪水，不停地流着。

    很久很久之后，后面传来唏唏涑涑的声音。

    舒兰若身子一颤，忙回头一看，便见一具“女尸”正慢慢向她爬来，她一个惊叫跳起来，又因身体虚弱重心不稳摔了一个跟头。她瑟缩着往后退，这时那“女尸”说话了：“救一一一一一一救命一一一一一一”

    妈啊，现在才傍晚而已，难道那东西就出来了？！舒兰若吓得直哆嗦，过了一阵见对方没反应才渐渐放下心来。她慢慢凑过去，试探地唤道：“喂，你一一一一一一你是人是鬼？叫什么名字？”

    “是人。我叫婉容一一一一一一我c我认识你一一一一一一在军营里一一一一一一我们被关在一起的一一一一一一”

    舒兰若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地，将她扶起察看着她的脸，对，她说得没错，她对这张漂亮的脸有印象。她看向婉容的下面，血还在流着，她便差点晕过去。

    “救我一一一一一一我不想这么屈辱地死去，至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一一一一一一”婉容咬牙说道，身子因为激动和虚弱而不断地起伏着。

    好一个血性的女子！舒兰若大声道：“说得好！我们会活下去，而且会活得很好，因为我们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欠我的，要他们还，我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我会十倍地加诸于他们身上！这些人，所有的人，一个个，我通通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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