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影中的人

    夜永安寺大雄宝殿

    漆黑的殿中不见一点光亮，从殿内向外看铺在窗上的月辉将单薄的窗纸映得如轻纱般透白，伸长的窗影满洒在殿内的方砖上，呈现出一个又一个整齐并列的方格，展开的方格就像是‘影子戏’的幕布般映着黑色的剪影。

    “你怎么来了？有任务？”禅坐的景虎问。“没有，只是个愿来见少主。”地面的方格中忽又闪现出一个跪坐的人影“何事？”景虎问“来感谢少主的救命之恩。”影子答。景虎这时抬起眼眸看向与大殿齐高的佛祖金像，微弱的夜光落在像身上反射出朦胧的金辉“谢我何为？”“少主，作为‘望’本是在任务失败时负责抹杀‘影手’的，若是换做别人为‘望’恐怕我早已不存在世了。”景虎仰视着高大的佛像，他半阖的眼在流转的夜色中俯瞰着在下祈拜的人，景虎摩挲着手中的佛珠轻声言：“我只是不想再多杀一人。”影手：“少主不知我是否有资格提这个问题。”“讲吧。”“既然您本意为‘不杀之心’为何还要走没有生的‘杀戮之路’？”

    景虎的面容陷在一片的幽暗之中：“身处红尘，能够随了本意的凡人又有几个？生为宗家之血必然要以‘血’走过一生，既然必走‘杀之路’那么就让我亲手来掌控生杀。”

    影手说：“这是所谓佛家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景虎晃动了一下肩膀：“我哪里会有如此的顿悟？”月光将景虎灰色的僧衣罩上一层清幽的淡蓝，影手看着他的端坐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佛法我不懂，但是我知道您手中的刀虽然杀了一些人但同时也保护另一些人。”景虎道：“在佛祖的眼中，这只是罪人的借口罢了。”

    影手呵呵一笑：“您对自己太苛刻了。”言罢，站起身来面对佛像双手合十。大殿中重又恢复了寂静，景虎缓缓翻开手掌自言：“能够保护多少呢？”

    永安城四巷没有名字的小酒肆隔间中

    景长政c宇文烈并列而坐对面则是左家的少主左凡。这隔间很小虽然是对坐，不过彼此之间也不过是有一案几的距离而已。狭小的空间中三人各怀心腹事都保持着沉默。宇文烈兀自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借着端起酒的时候，眯眼迅速上下来回打量了一下左凡，禁不住摇头暗想：“这若是个姑娘”忽然感到有两道冷光从旁边射了过来，宇文烈斜眼正看到景长政‘杀人’般凶狠的眼神看向自己，忙高端起酒杯装作喝酒的样子遮挡住自己的脸。对面的左凡面露疑惑的神色看着这两人怪异的表现，片刻，景长政咳嗽了一声，正了正坐姿“这个，左少主，今天找你来想你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左凡恭敬的回答：“景家主，现在左家上下依然没有统一意见还望各位家主再容几日。”“宗家决议一向是以家主来定夺，左老这是要违抗祖宗定下的规矩吗？”景虎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以威严的口气质问左凡。左凡和气的回答：“景家主，现在的左家与您两家不同，二位家主知道我并非左老家主的亲生子，家主的三个儿子早年先后死在了边塞的战役中，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在多年前病死，我爹本是家主之第，我被正式过继给家主时已经十五岁，家主四子的身份也还是五年前订立继承人的时候才确立的，自从订立我为继承人后，家中上下许多人对此不满，所以左老现在事事也不敢用过于强硬的态度，还望二位家主见谅。”说完他向景长政和宇文烈微微躬身拱手。宇文烈闭着一只眼睛掏了掏耳朵心想：“好厉害的托词。”景长政顿时没有反驳的话可说，端起酒杯慢慢品着想着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这时宇文烈说话：“景家主，现在‘天网’的介入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们的情报探子遍布九州各处，势力庞大。如果其为被王党所雇那么我们的行动就仿似暴露在白昼之下难有胜算。”“‘天网’不属于任何势力管辖你怎知他会偏于王党？”景长政问。宇文烈手托下巴轻扬起嘴角：“‘天网’以贩卖情报为生计，就像是商人一样赚钱是根本，拼财力我们有胜算吗？”左凡问：“宇文家的‘影手’素来以‘情报’见长难道天网要比宗家的‘影手’还要厉害？”宇文烈答：“收集情报非是少数人力能所及，虽然我的‘影手’以‘情报’擅长但是在所及的范围上却无法与‘天网’所比较，这就好比‘家鸽’与‘野鸽’谁的群体大小应该是一目了然了。”景长政手点案几，杯中的酒随着他手指点动的节奏轻轻的晃动：“嗯，难道我们要暂时收手吗？”

    酒肆外，清风吹拂过静寂的街道，屋中烛火透出的光晕将门外站立的人影映得的修长，她头戴武士弁，身着一席黑色窄交领长衫衣领和袖口绣有银织腾蛇纹，黑色银线绣花纹腰带后的白玉钩上挂二尺四寸唐刀，银色中镶梅花环首，六寸染赤红色鲛柄，黑色漆木刀鞘上呈出点点烛火模糊的光晕。一席男装再衬上她俊美端庄的面容，如不仔细观瞧也许会被误认为是某家的翩翩少公子。她的名字叫—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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