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叶适的态度

    叶适如今的官职是权兵部侍郎，这个权字，大概有代理或者临时的意思，说起来也算是朝廷里的大官，但他居住的地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家里没有丫鬟，只是从牙行里雇了两个厨娘负责做饭烧水，其他的杂事，都交给了从永嘉带来的管家打理。

    管家领着吕柘来到后院，叶适正坐在太阳下看书，看见吕柘到来，叶适并不意外，大概朝廷罢免吕柘的邸报他也看到了，但仍是很高兴，说道：“大人几时回的临安，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吕柘苦笑着说道：“我如今只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先生才是朝廷里的大员，先生切莫叫我什么大人了。”

    叶适呵呵的笑着，说道：“那日在正果寺中，大人的一席话说的渡海大师恍然顿悟，怎么事到临头，竟然也看不开这尘世中纷扰的红尘。”说笑着，管家搬来一把椅子，让吕柘坐了，又奉上茶水，这才告辞离开。

    吕柘说道：“我本就是红尘中的一个俗人，从不想洒脱于红尘之外，自然也就被这些俗事所扰，倒是先生洒脱的很，眼下朝廷已经开始向前方运送粮草，北伐不日就要开始，先生却在这临安城中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读书养性，不为红尘所扰。”

    叶适淡然说道：“北伐的事情，都在枢密院的掌握之中，叶某虽在兵部，却也无事可做，不过是挂个名字而已。”叹口气，又说道：“我已经向朝廷上了折子，恳请辞去这个兵部的侍郎，出知边境州县，倘若事有万一，或可凭坚城御敌于国门之外。叶某毕生做事注重事功，倘若做事无功，还不如回永嘉去，也省的为天下人所笑。”

    吕柘说道：“先生一心为国，天下谁人不知，我今日来，就是受一位朋友之托，恳请先生执笔，写一纸北伐檄文，扬我大宋军威。”

    叶适眉头一扬，诧异的说道：“大人与韩太师有旧？”吕柘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而皇后娘娘又与韩?腚胁缓停?虼硕月黎咸婧?腚锌仪笞约褐幢市幢狈ペ?樯醺幸馔狻?p>　　吕柘说道：“我与太师的公子韩?相识，韩?想必先生也认得，昨日我见叶青就在他那里。我本想让他请叶青前来游说先生，但韩?却不愿让先生生出他以叶青相要挟的念头，因此才恳请我来，我曾听魏斌说先生立志收复失地，在永嘉时又熟读兵书，因此才冒昧前来，恳求先生执笔写北伐诏书。”

    叶适微微的点着头，说道：“韩公子生性豪爽，行事光明磊落，我将青儿托付与他，也正是因此，只是太师的此次北伐，却！”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吕柘不解的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忧虑？”

    叶适说道：“韩氏一族自从南渡之后，便追随高宗皇帝，有中兴之功，时至今日，已历五代。今日太师权倾朝野，却不顾先祖的遗志，为朝廷社稷做长久谋划，贪财恋权，先前兴伪学之禁，尽罢天下儒生，以为庙堂之上，以为从此后可以大权独揽，作威作福，不顾圣人礼法，于太庙之上兴建别院，昼夜灯火，歌舞娱乐，以至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愤慨。这才号召北伐，想以武功炫耀于朝堂，博取圣上恩宠。哎。”

    叶适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说道：“此番北伐，皆出其私欲，叶某纵然不能阻止，但也决不能为虎谋皮，助纣为虐。”

    吕柘这才知道叶适为什么不肯为北伐书写诏书，不是他反对北伐，实在是看透的韩?腚械谋疽猓?辉敢庥胨??骱衔郯樟恕约合仁窃谟兰稳沃?兀?胗米时局饕宓姆椒u删鸵环?乱担?坏靡巡乓?渡肀狈ィ?菜闶瞧?拇游洌?褂牒?腚械木??行┫嗨啤?p>　　虽然被叶适拒绝了请求，吕柘却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想起自己的事情，说道：“我也想从军，披坚甲执锋锐，只可惜从军无门，不知先生能否教我。”

    叶适捋着下颌的胡须，摇摇头说道：“大人立志报国，叶某本不该阻拦，但以叶某的愚见，从军却非善策。”

    吕柘问道：“这是为何？”

    叶适说道：“两军争锋，将士浴血沙场，无论胜负，这善后的事情总是最难，到时国库耗尽民力衰竭，朝堂之上必定是另一番景象，即使太师得胜还朝，这穷兵黩武的罪名也已经为他坐定。倘若两国僵持不下，则必有内忧，哎。”又是一声叹息，眼睛直盯着吕柘，仿佛对他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叶适说道：“叶某送与大人的书不知道大人看了没有？”

    吕柘惭愧的低下头，叶适送给他的王安石与司马光争论的书本，他连看都没看就仍在桌子上，这时候大概就放在自己从永嘉送回来的那些箱子里，只是不知道在那口箱子里。

    叶适说道：“朝堂之上最忌党争，勾心斗角争名夺利，至天下百姓于一己私利之外，当年荆国公与温国公相争，苦的却是朝廷社稷和天下百姓。大人有陈亮公之奇才，当此非常之时，应置身事外，以免受其波及，待事后大变突起，或可为朝廷社稷，江山百姓尽一份心力。”

    战争还没有开始，叶适已经看到了结束之后的事情，想起皇后娘娘和杨次山对自己所说的话，吕柘不得不佩服他的深谋远虑。但叶适的话却并没有打动他，吕柘已经下定决心要依靠这场战争为自己赢得一个基础，不管这是谁的战争，也不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一定要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一个坚实的基础，一旦有了这个基础，自己就可以不受干扰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皇后娘娘或者是韩?腚卸疾荒茏笥摇?p>　　但这个想法却不能对叶适说，吕柘笑了笑，说道：“先生多虑了，我大宋有长江天险，进可攻退可守，纵然战事出现万一，金人的骑兵也只能隔江叹息。”

    叶适轻轻的摇着头，说道：“长江，也不过是一条水沟罢了。”

    吕柘装作不解的样子，傻乎乎的说道：“先生说笑了，天下那有那么宽的水沟。”

    叶适微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吕柘起身告辞，叶适送到门口，说道：“大人倘若要从军，请听叶某一言，战场之上，凶险难测，切忌持才轻敌冒进，以免身陷不测之地。”

    吕柘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这些话，拱手作别。

    从叶适家里出来，吕柘直奔韩?的府邸，韩?听说叶适再次拒绝了起草北伐诏书，颇为失望，遗憾的说道：“算了，既然叶先生不肯，那就只有另请他人了，哎，只是可惜了叶先生一身的学问，不能为朝廷所用了。”

    吕柘也是连声叹息，倘若能说动叶适书写诏书，韩?也好在韩?腚心抢镂?约耗骋桓龉僦埃?衷谧约憾疾缓靡馑佳?收饧?虑榱恕?p>　　韩?情绪低落的说道：“昨天晚上我去了苏大人那里，原本是想为公子讨一个差事，好与公子一同上阵杀敌，但苏大人却说，哎，。”

    希望再次落空，吕柘竟然有些着急了，说道：“这是为何，我又不要什么大官，只要能上阵杀敌就好。”

    韩?说道：“我也是如此对苏大人说的，只是苏大人说，说公子是皇后娘娘的人，。”既然他生性豪爽，这样的话当着吕柘的面说出来，也知道有些不妥。

    吕柘一下子没了主意，不甘心的说道：“实在不行，我就去前线投军。”这些日子吕柘也听到了一些投军的事情，宋朝的兵士来源主要是兵户子弟，也有灾荒时从饥民中择身强体壮者，但在太平时期，要想从军，只有到前线去，只是以这样的方式从军，多半会被当成炮灰使用，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况且，宋朝为了防止兵士逃跑，还会在其脸上或者身上刺字，以区别于常人，这就是开始于唐末五代的鲸兵制。

    韩?说道：“这怎么行，公子要是愿意，不如先在我这里记下名字，扮作一个兵士，等过些日子到了前线，我在给公子谋个差事。”

    吕柘摇摇头，韩?的这个办法虽然可以让自己获得一个较高的，但在那些统兵的将军看来，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跟班，纵然有了功劳，也会记在他的名下，自己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只怕更加的难。倔强的说道：“多谢公子了。”就要告辞离开。

    韩?犹豫着说道：“公子且先回去耐心的等上几日，让我在想想办法。”

    燕红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走不了几步路就累的气喘吁吁，赖在屋子里不想动弹，只想躺在床上睡觉，吴妈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只是看见吕柘皱起的眉头，什么也不好说。

    投军的事情遇到波折，让吕柘苦恼不已，只是就算要到军前去投军，也要等燕红生下了孩子之后，好在也不会等太久，等见了孩子一面，再走也不迟。

    这一天门头领着一个禁军兵士寻了过来，那兵士见了吕柘，躬身行礼，说道：“小的罗日愿，是韩将军手下兵士，将军有事请公子前去商议。”

    吕柘一听是韩?找自己，隐隐有些预感，似乎从军的事情有了好了转机，连忙跟了罗日愿来到韩?的府邸。

    韩?笑嘻嘻的拿出一张纸，说道：“昨日我去了钱大人那里，给公子在户部谋了个差事，押运粮草到襄阳去。”说着将那张写着差事的纸交给吕柘，这不是朝廷的公文，只不过是钱象祖许诺给韩?的差事，他是参知政事，韩?腚械淖蟀蛴冶郏?煺庋?氖虑樽匀徊辉倩跋拢?虼擞行穆舾??k一个大的人情，让他决定了在办理。

    吕柘却有些失望，不过是押送粮草的文官，怎么能统兵征战。

    韩?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钱大人写给京西北路招抚使赵淳c副使皇甫斌的书信，公子到了军前，只需将这封书信拿出来给他们看，就可以留在军前效力了。这军前效力与从军并无区别，公子以文官之身而统兵征战，这样的事情只有虞允文相公当年做过。”

    虞允文的事迹吕柘倒是知道，当年金兵南侵，虞允文在采石矶力挽狂澜，从此拜相入阁，以文武全才名垂史册。况且宋朝重文轻武，以文官之身而又武功赫赫，的确是一件风光的事情，但吕柘最看重的还是统兵之权。

    吕柘高兴的说道：“如此，我便在战阵之上与公子一较高下了。”

    韩?也甚是高兴，仿佛等不及了似的，说道：“公子准备何时动身？”

    吕柘说道：“我想在耽搁几日，不瞒公子，我的一个小妾过些日子就要生产了，我想看上孩子一眼再走。”他本想说丫鬟，可是又觉得不妥，临时改口说成小妾。

    韩?呵呵的笑着，说道：“这可是喜事，耽搁几日也无妨，公子若是对这个差事满意，晚间我再去一趟钱大人那里，让他先把诏书发下来，如今朝廷在江州屯着大批的物资，户部的人都在那里，我先将公子的差事派到那里，等公子忙完了事情，去那里赴任就是。”

    吕柘连连道谢，想到不韩?对自己的事情竟然是如此的热心，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临安城里和他打架，看来这不打不相识的话真是没有说错。感激的说道：“多谢公子如此安排，真让我无以为报。”

    韩?拍着吕柘的肩膀说道：“我便是喜欢和你在一处，这临安城里别的公子哥儿没有一个及得上你的，我都不用瞧在眼里。”

    吕柘还想说什么，韩?又说道：“公子请先回去，明日我就将朝廷的诏书送到你那里去，只是我过几日就要到蜀川去，吴兄弟在那里也是厉兵秣马，到时候咱们兄弟几人一起在战场上比较一番如何！”哈哈的笑着。

    吕柘心满意足，告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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