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裴卿三辱使，吐蕃使无奈

    等到卯时，天灰蒙蒙地渐亮，大明宫的晨钟敲响了，清脆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大明宫，守城门的金吾卫将丹凤门徐徐推开，官员们纷纷走出旅馆和茶坊，在丹凤门前排队入宫。/read/102/

    入城之前，每个官员都要接受例行检查，主要是检查是否携带了非法武器。官员们鱼贯入城，在队列中，吐蕃汉子仍与裴行俭相互仇视。

    经过金吾卫时，裴行俭突然大喊：“这几个吐蕃人带了兵器入城，欲行不轨，立刻拿下。”

    金吾卫闻言大惊，立刻上前拦住吐蕃使者呵斥道：“来者何人，为何携带兵器！”

    那吐蕃汉子相当无奈说：“我乃进宫觐见的吐蕃使者，并未携带兵器，只是携带一把藏刀作为礼物送给贵国皇帝。”说着，便亮出一把镶嵌金银珠玉c做工精良的藏刀。

    裴行俭见刀后夸张地大喊：“这就是凶器啊！吐蕃人心怀不轨，执刀入宫，欲行谋逆之事，快快将其拿下！”

    吐蕃汉子气愤说道：“这位大人为何总是针对于我？藏刀乃是我吐蕃的一种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上次我来大明宫也带了一把藏刀送给皇帝，并未受到如此刁难，难道今时不同往日？”

    裴行俭冷笑说：“如此伶牙俐齿狡辩，不轨之心昭然若揭！金吾卫，休听此人花言巧语，立刻卸下此人装备。”

    那吐蕃汉子闻言，气得欲抢上前去殴打裴行俭，但被金吾卫拦住。卫兵说：“请使者遵守大明宫规矩，留下兵刃。既是送给陛下的礼物，我们定代使者转送。”

    吐蕃使者无奈，只得将随身携带的疑似兵刃全都交了出来。裴行俭得意地甩手而去，吐蕃使者则郁闷地瞪着裴行俭的身影进入了大明宫。

    官员们穿过广场和含元殿，经过各道宫门的层层检查和身份核实后，最终到了宣政殿殿。

    宣政殿便是皇帝和天后参加朝会的地方。宣政殿穹顶高大，殿内宽广。从宣政殿正门进入，左右两边各矗立六根朱漆大柱，地面铺地是崭新绣画地毯。地毯尽头，正对着殿门，是一个双层高台，高台之上安放着一个宽大的软榻，软榻之后吊着白色的珍珠珠帘，珠帘之后又是安置一软榻。

    官员们一进入宣政殿，原本如鸟雀般聒噪的人们瞬间变得安静沉默。官员们按照品级职务依次站好，品级高的官员站在靠近高台的地方，相同部门的官员站在同一个区域，站好次序后，官员们从笏袋中取出笏板，手持着笏板站好，在自己的位置上既不说话，也不走动，井然有序。

    身着红色官服，手持象牙笏板的赵大人与身旁地王爷相互交谈，旁边品级较低的钱大人冷冷地说：“赵大人队列乱了！”王爷怒道：“我与赵大人交谈，你竟敢插嘴！”钱大人不动声色地说：“王爷的队列也乱了！”王爷登时气得敢怒不敢言。

    如此严格遵守队列秩序，并不是因为官员素质高，而是因为我朝对朝会有着详细的规范和严厉的处罚。按唐律规定，官员朝会不按次序站立者，罚俸一个月；交头接耳者，罚俸一个月；随意走动者，罚俸一个月；笏板歪斜者罚俸一个月。所谓笏板，是用象牙或竹子制成的上朝用的工具，如果有事奏报，可将所奏报之事写在笏板的背面以备忘。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使用象牙制的笏板，五品以下的官员只能使用竹制的笏板。因此，坊间将升官称为“捧象”，贬官称为“抱竹”。

    吐蕃使者不在队列中，他们在殿外等候皇帝的召见命令。

    殿门外一声锣响，声音贯彻整个大殿，官员们打了一个寒战。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二圣驾到！”

    百官立刻应声跪倒伏在地上。皇帝身着黄底绣龙的朝服，头戴贯珠垂帘皇冠，走进了宣政殿。紧随皇帝的是天后，天后身着红底绣凤朝服，头挽孔雀开屏髻，以翡翠珠玉装饰地雍容华丽。两人穿过伏地的大臣们，走到高台前。皇帝踏上两层高台坐到软榻上，而天后拨开珠帘，绕到皇帝身后，也坐在软榻上。

    直到听到皇帝说“众位卿臣免礼”后，大家才起身。

    高宗皇帝说：“众位有何事要奏报？”

    裴行俭持着象牙笏走出队列说：“启禀二圣，安西都护府发来急报，突厥部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两个逆贼不念我国恩惠，悍然发动叛乱，攻打安西都护府。两个逆贼还勾结吐蕃军队，侵犯西域。”说完，便将奏章奉上，交给一个宫人，宫人将其呈交给高宗皇帝。

    高宗皇帝打开看完之后，说：“裴卿有何高见？”

    裴行俭说：“启禀陛下，当务之急乃应速派精锐铁骑，剿灭叛乱。恳请陛下恩准微臣带兵出征。”

    皇帝笑道：“犯我大唐，虽远必诛。但裴卿乃是一介文人，如何能带兵？”

    裴行俭说：“汉有班固弃笔从戎为典范，微臣窃以为能够担此大任！”

    皇帝说：“裴卿忠心为国，是为榜样。我已经传令凉州军前去解围，关于出征西域之事，裴卿与兵部再作商议，做个稳妥的方案吧。”

    裴行俭面带失望之色说：“微臣遵旨。”

    宰相郝处俊走出队列说：“启禀二圣，吐蕃使者已至宣政殿，正在殿外等候。”

    高宗皇帝说：“召吐蕃使者入殿。”宫人随后大声喊道：“请吐蕃使者入殿。”

    吐蕃使者依次入殿，最后入殿的便是那面皮棕黑的吐蕃大汉。按照吐蕃传统，越是威望高者，入殿越晚。遭裴行俭侮辱的那位吐蕃大汉最后一个入殿，他走到使者队伍前头，带头跪拜说：“吐蕃使臣论钦陵参拜二圣。”

    听到这番话，众人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就是八年前重创我十万大军的论钦陵，不禁各自心中一凛，连裴行俭也吓了一跳。

    皇帝说：“使者请起。”待使者起身之后，皇帝说，“吐蕃王近来可好？派使臣来此有何贵干？”

    论钦陵面无表情，冷冷地说：“我素闻贵国兼容并包，胸怀宽广，对各国使者都一视同人。然我今日来此时，却被这位大人百般侮辱。”说着，抬手指向了裴行俭，“这位大人连我给陛下的礼物都私自扣留了，我知道贵国律法，私自扣押外国使者贡物者，非处死即流放。望陛下秉公处理此事。”

    皇帝扫了裴行俭一眼，问道：“裴卿可有此事？”

    裴行俭正色道：“论钦陵一派谎言。吐蕃人欲携带兵刃入大明宫，被我金吾卫及时发现，令其卸去，他们却狡辩是赠送给陛下的礼物。”裴行俭瞅了论钦陵一眼，继续说，“行之千里，赠之兵刃，古往今来，凡送刀刃给国君者，必有不轨之意。图穷匕首见，荆轲刺秦王，便是血淋淋的教训。”裴行俭好一张利嘴。

    论钦陵再次当众受辱，心中恼怒，但朝堂之上，如何发作，只得愤愤说：“陛下，论钦陵此行只带了这几件礼物送给陛下，现在已经被这个裴大人扣押，再无礼物可赠送。”

    裴行俭嘲笑道：“我大唐难道还缺你那点礼物不成。”

    论钦陵只得自认倒霉，算是碰上冤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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