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萧清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床尾处,引得那并不结实的床板“咯吱”作响。

    他打开zer一的笔记本,等了很久却无法接受卫星信号。——这里大概有什么反卫星设备,加之位于谷地c四面环山，基本上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除非明天他爬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这鬼地方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

    萧清想着,展开地图。这地图他来的路上已经看得滚瓜烂熟，除了环城道路和一些毫不相干的标的物，这地图只在少数几个地方标注了类似“x号研究所”这样值得推敲的名称。而地图正西方也的确有一条大道是出城去的，据萧清白天的观察，四面山体只有西面最缓,但全是密林,看不到其中或是其上究竟都有些什么。

    此时时间刚过晚上十点,萧清还不困，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试图把白天他所捕捉到的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这里与世隔绝，这里科研人员的比例出奇的高，这里有很多类似雇佣兵的武装者，这里禁止生育c没有未成年人，这里每天九点半宵禁，这里的房间是气闭的

    可每当萧清就要把那些碎片拼凑成一幅较为完整的真相时，zer一的面孔就会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刺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后来萧清终于放弃了。他仰面躺倒在床上，开始全心全意地想zer一——

    当zer一对他说“活着从‘禁域’出来，救我”，当他举枪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当萧清在后视镜里匆忙一瞥其实他和他都知道，那很有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了。这一天来萧清一直不敢去想，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几乎被这种感想吞没。他恨不得马上去酒吧柜台喝光那里所有的酒，那样他就可以醉死在这里，或许完完全全把这件事情忘掉。

    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担心和愧疚，而当下最要紧的是暂时忘掉它们，专心把这里的事情查清楚，也好对得起zer一的牺牲。可当他的身体开始逐渐有了反应，萧清终究意识到他高估了自己，或者说，错估了自己。

    ——他太习惯了和zer一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也太习惯了忽略内心深处某种不言而喻的东西。比如身体的反应代表一个人的，而的来源居然是担心和愧疚的时候，他萧清作为一个成年人理应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是，真的应该么？因为他现在知道他根本c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zer一这个人。否则早在今天早晨zer一情绪低落地告诉他“直升机来了”，或是在吉普车里zer一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时候，萧清就该意识到zer一的反常是为了什么。

    萧清在想zer一有没有过哪怕一丁点儿犹豫，因为他要为之牺牲的那个人除了埋怨他之外，从来都只会事后诸葛或是后悔莫及。

    或者，这之中还有些什么别的内容。比如昨夜在山林里zer一故意惹他生气的那些话。再比如今日临别时kevn的那句“别怪zer一”——据他萧清一个成年人的智商所推断，如果一个人“责怪”另一个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后者做了什么对不起前者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和“禁域”一样，都成为谜团盘旋在他脑海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唯一确切的是，萧清没想到，离别不过一日，居然已经这么难熬。

    萧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好在是睡着了；萧清只知道他被两声“滴滴”的提示音惊醒，从床上跳起来发现时间才不过是早上六点。

    然后萧清看向那声音唯一可能的来源，窗户上的电子锁。他走过去将把手转下了一半，证明自己的结论是对的——这锁是定时的，早上六点，它会自动解锁。

    但萧清没有立刻打开它，而是重新将把手转回原位。如果这外面有什么危险使得房间不得不气闭，那么他需要等到确定危险解除再采取行动。

    他必须承认，他今日的这份谨慎和zer一有着莫大的关系。尽管，他知道他不该再去想这个名字。

    他重新躺回床上，清理脑中的杂念。直到时针指向七点，他已可以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声，而同时，他觉得他已经快要饿死了。

    早餐很丰盛，至少在萧清这个几乎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的人眼里是这样。酒吧的几个服务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清风卷残云，只有那老头始终淡定地坐在萧清对面看一份明显只在“禁域”内部流通的小报。

    直到萧清最后放下咖啡杯，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老头收起报纸，站起身来。

    “等等！”见那老头要走，萧清连忙说道。

    老头回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有事？”

    萧清别有意味地与之对视：“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要知道刚才他除了填饱肚子，同时也在等这个老头开口，然而他却始终没有。

    老头颇为随意地耸了耸肩膀：“没有。”

    “那么我有。”萧清站了起来。

    老头却转头向大门走去：“我没时间。我要出去了，有话回来再说吧。”

    萧清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快步跟上老头：“刚才我吃饭的时候你有时间一直坐在那儿，现在倒没时间了？”

    老头一边走一边反问：“刚才你有那么多时间可问，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他说着已经走出大门，上了停在门口c昨天接萧清的那辆皮卡。

    萧清干脆一把拉开副驾车门，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老头没什么反应，发动汽车，踩下了油门。

    车开的很慢，萧清一直等到皮卡慢悠悠地开过一百米外的红绿灯才开口说道：“你就是g一y对吧，那个‘海盗’在‘禁域’内的线人？我若不问，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告诉我？”

    说来g一y才是萧清他们打算来到“禁域”的初衷。在墨西哥华雷斯的时候，他们抓到vgr一ln，zer一严刑拷打的唯一结果就是这样一个名字。萧清从没忘记过他的本来目的——海盗——只是“禁域”的古怪一时超出了他的预期。

    老头只是慢悠悠地开着车，同时慢悠悠地说道：“我以为，你早该知道了。”

    萧清有些尴尬，索性不去理会：“告诉我关于‘海盗’的一切！”萧清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但他没有拿出枪，因为直觉告诉他威胁对这个老头不会有用。

    “我会告诉你的。”g一y却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我知道的，或者，你该知道的。不过在此之前，你没有什么别的要问的么？关于‘禁域’？”

    得到g一y肯定的答复，萧清稍稍安下心，尽管他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不过既然g一y他答应了，他也不必那么着急。

    萧清于是问道：“这里为什么‘宵禁’？房间的气闭门窗又是怎么回事？‘禁域’里有这么多科研人员，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

    g一y转头看了萧清一眼，然后慢悠悠地把车停在一个对萧清来说已经完全陌生街区路边。

    “看看这里，年轻人，你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g一y幽幽说道。

    萧清的确看了。这老头一句话，让萧清突然想清楚了他昨晚没能想清楚的事情。只差那么一点点。

    萧清插着手，凝视g一y：“比如这座城市被林区包围，其中却寸草不生？昨天我进入这里时就发现，越向这里靠近，树木的长势就越不好，到林区边缘完全成了枯枝！”

    g一y赞赏地点了点头，示意萧清继续说下去。

    “至于房间构造，我想不仅仅只有你的酒吧门窗气闭，而是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建筑c所有的房间都是如此，对吧？那么再联系到晚上九点半的宵禁，说明一过九点半，就会有什么要命的东西笼罩这座城市——应该是某种气体，致命的气体。所以这里才会寸草不生。”

    “是汞，如果你想知道的话。”g一y在旁边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

    “而一到早上六点，气闭门窗会自动解锁，说明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没有毒气了。也就是说，在六点以前，会有另一种物质被放出，与毒气中和。所以白天的时候人们才可以正常出行。这里的宵禁已经成为习惯，说明每一天都是同样的程序在运作。这里没有小孩，是因为相比之下小孩对有毒物质，比如汞的抵抗能力更弱，而显然，如果日日重复同样的程序难保不会有一些残留物质继续在白天的空气中扩散。我敢打赌，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体内全部汞超标！”

    g一y淡淡地笑了笑：“他们的计算已经足够精准了，要知道将流动的气体准确控制在一个经过计算的空间区域内，并且保证第二种气体与之精确中和。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萧清几乎没听见g一y的这句话，只是沉吟着，然后问道：“可是，这是为什么呢？还有每个房间头顶的那个通风道，如果一家一个输氧机器是不现实的，那么只可能是有一个总控。就像暖气管道一样”萧清不确定后面这话g一y是否这能明白，因为在热带这种地方，就算在山区，他们显然也是不需要暖气的。

    不过老头显然比他知道的更多：“这个嘛，应该算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没有情况发生的时候，这种程序会每天重复的运作；而一旦出现问题，可以人工停止最后的中和程序，或者，可以直接人工停止氧气输送。”

    萧清脸色一变：“那么这里的人岂不是会被活活闷死？”

    “或是被外面的毒气毒死。”g一y面色阴沉，冷声说道，“说不定某一天整座城市就会突然成为一座死城，而这里的秘密，也会被永久埋藏起来。”

    萧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有这样的‘自我防御机制’？”

    而老头却迅速恢复了他先前淡然无味地表情：“这个，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

    萧清还来不及说什么，g一y的手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把转轮手枪：“现在，你该下车了。”g一y面无表情地按下保险。

    车里空间太小，萧清想躲没处可躲，就算可以夺枪反将g一y制服，却也难保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翻脸是毫无必要的。

    萧清只好将手举起来做了个无辜的手势，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刚一下车，g一y便一脚油门将车开走了，那速度不知比他们刚才慢悠悠地蜗行快了多少。

    萧清看着皮卡开远，愈发觉得这个老头不太对劲。不过“禁域”这个地方，显然比g一y这个人更不对劲。

    萧清很快发现他所在的位置离地图上标注的“3号研究所”很近，在g一y进一步答疑解惑之前，他还是决定自己先去一探究竟。

    但萧清只远远隔着半条街看了一眼，就知道想要进去是不可能的。比如正门口的掌纹和面部识别系统；再比如每隔五米便有一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将这个不算太大的院落紧紧包围起来；而在这栋六层高地白色楼房的房顶，萧清亦能在某些太阳反光的角度看到一闪而过的金属光泽，意味着房顶有狙击手。

    萧清于是不得不离开那里，决定向西顺着出城路往山上去看看。

    半个小时之后，当他顺着那条向西的大道绕过一道弯，便看到不远处的路上有严密封锁。偶有过往车辆出入，都经过路障处雇佣兵的严格盘查。他甚至深入林中，顺着封锁围栏试图找到一处突破口。但不幸的是围栏很高，而且通了高压电，萧清只好打算无功而返。

    而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从围栏那边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立刻原地匍匐。等了一会儿，萧清便在草丛中隐约看到一排身着迷彩，肩扛重物，穿越丛林的人。和下面的那些雇佣兵完全不同，这些人个个体力过硬c训练有素，除了脚步声，他们在林中越野跑的时候可以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萧清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是真正军人。

    那些人跑到距离围栏不远地地方，然后立刻折返回去。只不一会儿功夫就如同鬼魅一般完全消失在林中。

    萧清从地上爬起来，想起zer一最初对他的说的那些话：“所谓‘禁域’，是指位于委内瑞拉境内梅里达山区的一片灰色地带。禁域中有军事基地，大约聚集着整个加勒比海沿岸三分之二的武装力量。但是这股武装力量并不隶属于委内瑞拉，也不属于世界上任何一股势力，究竟是谁在操控着它这世上只怕没人知道。”

    这回萧清总算知道所谓军事基地的说法的确不假，这上面距离顶峰还有一千五百米的海拔距离，有这样一个军事基地是完全有可能的。若不是今天看到了这些训练的军人，萧清只怕还在奇怪，底下那些雇佣兵一共加起来也并没有多少。

    只是，这么多武装聚集于此也是为了保护这里的秘密？上面是否还有别的研究所，他们究竟在研究什么？而又是什么人在运作着这个地方？

    不过有一点萧清能够确信：这里不是“海盗”的地盘。因为“海盗”就算再厉害也毕竟只是个民间组织，而这里，在萧清看来，只有一种力量能够做到——政府的力量。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国的政府，或是，哪些国家的政府。

    萧清下山的时候，这些念头再次将他本已稍微清晰的脑海重新打乱。但困扰并未持续很久，萧清就被迫放弃了思考——

    下山没多久，萧清就发现有人跟踪。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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